赫連玥猛地踩住腳下的影子，指尖泛白。

那聲音仿佛從她耳膜里鉆進去的，陰冷又帶著幾分戲謔。她迅速掃視四周，人群還在議論紛紛，沒人察覺她的異樣。

楚墨察覺到她的僵硬，低聲問：“怎么了？”

“沒事?！彼龔娖茸约郝冻鲆粋€笑容，“只是有點累。”

可她心里清楚，剛才那句話絕不是幻覺。有人在監視她，甚至……能操控她的影子。

這太詭異了。

她不敢再深想，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轉身準備離開大堂。

就在這時，柳婉娘突然尖叫著沖了出來，披頭散發，滿臉猙獰。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她嘶吼道，“我是侯府的大夫人！顧淵是嫡出二公子！你們憑什么信她這個賤妾的話！”

幾個護衛攔住她，她卻像瘋了一般撲向赫連玥。

“你這個禍水！”她一邊掙扎一邊怒罵，“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母親是個狐媚子，你也是個妖女！是你害死了他們！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赫連玥站在原地，眼神平靜得可怕。

她看著眼前這個曾經高高在上、一手遮天的女人，如今狼狽如喪家之犬，心中卻沒有一絲快意。

只有冰冷的清醒。

“你說對了一件事。”她緩緩開口，“我母親的確死于非命。而你，就是兇手?！?

柳婉娘瞳孔一縮，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赫連玥從袖中取出一封泛黃的書信，舉起來展示給眾人看。

“這是十五年前，你寫給大夫人的藥方?！彼Z氣不急不緩，“里面夾著一張毒物名錄，還有一張密令——‘除掉那個賤人，不留活口’?！?

人群中響起一陣騷動。

柳婉娘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你……你怎么會有這個？”

“你以為當年的事沒人記得？”赫連玥冷笑，“我母親臨死前，將這份東西交給了貼身婢女。那位婢女后來被你趕出侯府，隱姓埋名多年，直到我找到她?！?

柳婉娘終于崩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還活著……”

赫連玥俯視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你以為我這些年都在忍讓，其實我在等?！彼f，“等你犯錯，等你得意忘形，等你露出破綻。”

柳婉娘抬起頭，滿眼血絲，像一頭困獸。

“你以為這就完了？”她忽然笑了，笑聲凄厲，“你以為你贏了？呵……你不過是個棋子罷了?！?

赫連玥眉頭微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柳婉娘咧開嘴，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你背后的人，比我們更可怕?！?

赫連玥心頭一震。

她還沒來得及追問，幾名族老已經上前，將柳婉娘押走。

“帶下去，關入柴房，聽候發落。”

赫連玥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楚墨走到她身邊，輕聲問：“你還好嗎？”

她點頭，卻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柳婉娘消失的方向。

那一瞬間，她有種強烈的預感——

這場復仇，遠遠沒結束。

---

接下來的幾日，赫連玥和楚墨開始著手清理顧淵殘余勢力。

那些曾為虎作倀、欺壓奴仆、暗中通風報信的管事、嬤嬤、護衛，一一被揪出。

有的被逐出侯府，有的被送官受審，還有幾個罪行嚴重的，直接被處決。

整個侯府陷入前所未有的肅殺之中。

但百姓們卻拍手稱快，紛紛稱贊赫連玥手段果決，為民除害。

“這才是咱們侯府該有的主母！”有老仆感慨道。

“以前我們這些下人哪敢說話，現在總算能挺直腰桿做人了。”一名小丫鬟紅著眼眶說。

赫連玥聽到這些話，只是淡淡一笑。

她知道自己做的并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把顛倒的東西重新扶正而已。

但這份“正”，來得太難。

楚墨陪她在花園里散步時，忽然開口：“你知道嗎？我以前總覺得江湖才是真正的自由之地。但現在我明白了，無論在哪里，想要活得像個真正的人，都得靠自己爭取?！?

赫連玥停下腳步，看向他。

“你覺得……我活成了我想成為的樣子了嗎？”她問。

楚墨認真地看著她：“你比你想的更強大?！?

她輕輕一笑，眼角泛起細紋。

“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楚墨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

“我說過，我會陪你走下去。”

遠處傳來一陣鳥鳴，春風拂面，花香四溢。

一切似乎都在變得更好。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回屋時，赫連玥忽然頓住腳步。

她低頭看向腳下。

影子，又在動了。

這次，它悄悄繞過了她的腳踝，順著地面蔓延，竟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她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可那股熟悉的寒意，再次襲上脊背。

下一秒，耳邊又響起那道低沉的聲音：

“你以為你扳倒的是誰？”

---

赫連玥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影子已恢復如常。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下來，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怎么了？”楚墨察覺到她的異常。

“沒什么?！彼龘u頭，語氣平淡，“風有點大，我眼花了?！?

楚墨沒再多問，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回到書房后，赫連玥獨自坐在案前，盯著燭火出神。

侯府雖已收歸她手中，但百廢待興，重建之路才剛剛開始。

她站起身，推開窗，望著夜色中破敗的院墻與殘垣斷壁，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侯府……必須重建?！彼?。

翌日清晨，她召集了侯府舊部與幾位德高望重的老管家，在議事廳內商議重建事宜。

“各位都是侯府的老人，如今局勢已穩，我要開始重建府邸?！彼抗鈭远?，語氣不容置疑，“請各位各司其職，盡快拿出詳細計劃?！?

眾人齊聲應諾，氣氛一時熱烈。

然而，沒過多久，問題便接踵而至。

先是負責財務的王管家愁眉苦臉地稟報：“姑娘，賬上銀兩所剩無幾，柳氏這些年揮霍無度，府庫幾乎見底?！?

赫連玥眉頭微蹙：“具體缺口多少？”

“至少要二十萬兩白銀?！蓖豕芗倚⌒囊硪淼卣f，“若要修繕全部建筑、雇傭工匠、購置材料，恐怕……還要更多。”

她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緊接著，負責招工的趙管事也來了消息：“附近的大戶人家最近都在擴建府邸，工匠都被搶走了，愿意來咱們這邊做工的寥寥無幾?！?

“有沒有可能從外地調人？”赫連玥問。

趙管事搖頭：“各地都在忙春耕，青壯勞力本就不多，再加上……有些人故意散布謠言，說咱們侯府鬧鬼，沒人敢來?！?

赫連玥冷笑一聲：“看來，還是有人不甘心啊?！?

楚墨在一旁聽著，插話道：“我可以去江湖上聯絡些朋友，看看能不能找些靠譜的匠人?！?

赫連玥點頭：“辛苦你了。”

最后，負責采買的李管事也回來了，一臉苦相：“市面上的木料、磚瓦價格漲了不少，而且貨源緊張。我去談了幾家，對方一聽是侯府要用，立馬抬價三成?！?

“這不是巧合?！焙者B玥瞇起眼，“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楚墨皺眉：“會不會是顧淵那邊的殘黨？”

“不排除這種可能?！焙者B玥沉聲道，“但他們現在的力量應該不足以影響這么大范圍的市場?！?

她頓了頓，語氣凝重：“除非……他們背后還有更大的勢力?！?

議事廳一時陷入沉寂。

赫連玥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雜草叢生的庭院。

“無論如何，重建不能停?！彼D過身，目光如炬，“我們要么想辦法籌錢，要么節省開支。大家各自回去想想辦法，三天后再議?！?

眾人領命而去。

夜深人靜時，赫連玥獨自坐在燈下，翻閱著府庫賬冊。

楚墨推門進來，遞給她一杯熱茶：“別太累了?！?

她接過茶杯，輕輕吹了口氣：“你說，如果我現在去找一些富商合作，用侯府的名義換些銀兩，會不會被人趁機敲詐？”

“有可能。”楚墨坐下，“但如果你能找到可靠的盟友，也不是不行。”

她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個人：“我記得，之前有個商人，叫蘇文遠，曾在侯府做過生意?！?

“聽說過這個人?！背c頭，“他在江南一帶頗有實力，專做木材生意。”

赫連玥嘴角微微揚起：“那就值得試試。”

第二天一早，她便派人送去拜帖。

與此同時，她下令縮減侯府日常開銷，裁撤冗員，同時號召下人們動手清理部分破損較輕的房屋，先從內部做起。

幾天后，蘇文遠果然親自來訪。

赫連玥設宴款待，席間言辭懇切，講明重建侯府的困難，并提出愿以侯府未來的收益為擔保，換取資金支持。

蘇文遠聽完，沉思良久，最終答應考慮。

“但我有幾個條件?！彼龡l斯理地說。

赫連玥示意他說下去。

“第一，我需要參與重建過程的監督；第二，完工之后，侯府的部分產業要優先與我合作；第三……”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我要知道，你背后到底是誰?！?

赫連玥神色不變：“這話是什么意思？”

“傳聞你背后有貴人相助，甚至有人說，你手上握著某些不得了的秘密。”蘇文遠笑了笑，“我不想知道太多，只想確認一點——你是否能撐得起這座侯府?！?

赫連玥端起酒杯，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只要你愿意幫我，我自然不會讓你吃虧。”

蘇文遠看著她，眼神漸漸多了幾分欣賞。

“好，我拭目以待。”

宴會結束后，楚墨送他出門。

回來時，赫連玥正站在廊下，望著遠方。

“你覺得他會幫忙嗎？”楚墨問。

“會?！彼恍?，“因為他嗅到了機會的味道?！?

楚墨靠近她，輕聲道：“那你呢？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了看天色。

暮色漸沉，晚風拂過，吹散了她鬢角的一縷碎發。

忽然，她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動了一下。

這一次，不是錯覺。

她低頭看去，影子竟緩緩拉長，像一條黑蛇，悄無聲息地朝她腳邊纏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