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黑暗像是凝固的墨汁，赫連玥只覺得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楚墨被擊中的身影像斷線木偶般倒下時，她幾乎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楚墨！”她撲過去，手忙腳亂地去扶他，卻發現他的身體已經軟了下去。血從他胸口滲出，在地上暈開一片暗紅。

黑影一閃，那人已逼近眼前。

赫連玥來不及多想，本能地翻滾躲開，掌心蹭過濕滑的泥地，指尖摸到一塊尖銳的石片。她猛地起身，將石片朝那黑影揮去。

對方顯然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迅速，身形一滯，腳步微亂。

借著微弱的光，赫連玥終于看清那人的臉——是柳婉娘的心腹，趙嬤嬤！

她心頭一沉。

趙嬤嬤冷笑一聲：“小賤人，還挺能掙扎。”

話音未落，手中短刀已直取赫連玥咽喉。

赫連玥咬牙側身，堪堪避開，卻還是被劃破了臉頰。血順著下巴滴落，混著眼淚和汗水。

她知道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猛地將手中的石片朝趙嬤嬤擲去，同時轉身就跑。

“你逃不掉的！”趙嬤嬤怒吼著追來。

通道盡頭隱約透出一絲光亮，赫連玥拼盡全力沖向那道光，背后風聲呼嘯，她甚至能感覺到刀鋒擦過后背的寒意。

就在她即將躍出出口的一瞬，一只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一把將她拽了出去！

“快走！”是楚墨的聲音。

她怔住了。

楚墨不是……中招了嗎？

他臉色蒼白如紙，一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卻緊緊抓著她的手腕，拉著她繼續往前跑。

身后傳來趙嬤嬤憤怒的尖叫：“攔住他們！”

但兩人已經沖進密林深處，枝葉交錯間，很快便失去了蹤影。

……

顧淵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廟里，火堆在角落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

他緩緩撐起身子，肩膀一陣劇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衣襟上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地下室、鐵鉤、赫連玥推開自己那一瞬間的畫面清晰浮現腦海。

他閉了閉眼，喉結滾動。

赫連玥救了他？

可她不是早就背叛了自己嗎？當初在侯府，她明明為了那個江湖野狗楚墨，放棄了他這個青梅竹馬的二公子。

如今竟又冒死相救？

他心頭五味雜陳，正要起身，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低語。

“他醒了。”一個女聲輕聲道。

“讓他休息吧，傷還沒好。”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沙啞和疲憊。

是楚墨。

顧淵眼神一冷，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騰然而起。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門口，果然看到赫連玥正坐在火堆旁，手里拿著藥膏，輕輕涂抹在楚墨受傷的手臂上。

楚墨看著她，眼中滿是溫柔。

顧淵站在陰影里，拳頭攥得咯吱作響。

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赫連玥早已不是那個任他擺布的小妾了。

她有了新的依靠，新的歸屬。

而他，卻被所有人拋棄了。

……

幾日后，京城。

顧淵站在貢院外，一身嶄新儒衫，腰佩玉帶，看上去依舊風度翩翩。只是那雙眼睛，少了從前的清朗，多了幾分陰郁。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冠，邁步走向考場入口。

“請出示你的身份文牒。”考官冷冷開口。

顧淵微笑著遞上文書，等待審核。

考官接過，翻開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

“顧淵，臨安侯府二公子？”他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份文書上的印章，與戶部備案不符。”

顧淵一愣：“什么意思？我這可是花了大價錢從禮部弄來的正式文書。”

考官冷笑：“有人舉報你曾在科舉前私下勾結權貴，泄露侯府機密以換取功名資格。此事證據確鑿，主考官已下令，你不得入內參加考試。”

周圍考生聞言，紛紛投來異樣目光。

有人竊竊私語：“原來是他啊，聽說他為了巴結兵部尚書，把侯府的軍械圖都賣了。”

“嘖嘖，世家子弟墮落到這種地步，真是丟人現眼。”

顧淵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拳頭緊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猛地抬頭：“你們有證據嗎？誰舉報的？我要當面質問！”

考官淡淡掃了他一眼：“匿名舉報，證據確鑿，無需回復。”

說罷，揮手示意守衛將他驅逐。

顧淵僵在原地，仿佛被人抽了一記耳光。

他不敢相信，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竟然就這樣毀于一旦。

是誰？

是誰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名字，便是——赫連玥。

一定是她！

她知道自己要參加科舉，提前下手，毀了他的前程！

顧淵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好，很好。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

夜色降臨，顧淵獨自走在偏僻巷道中，腳步沉重。

他去了幾個曾經關系不錯的權貴府邸，試圖疏通門路，結果卻都吃了閉門羹。

那些曾與他稱兄道弟的大人們，現在一個個避他如瘟神。

他終于明白，自己已經被徹底孤立。

“呵……”他低聲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

他停下腳步，靠在墻邊，望著漆黑的天空。

“赫連玥，你以為這樣就能毀了我？”他喃喃自語，“太天真了。”

他回想起與她過往的點點滴滴，那時她還是個溫順的小丫頭，總愛依偎在他懷里，聽他講詩文，談理想。

他曾許諾帶她走出侯府，成為人上人。

可她選擇了楚墨，那個毫無背景的江湖草莽。

顧淵的眼神漸漸冰冷。

“既然你不讓我好過，那就別怪我讓你也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他慢慢直起身，眼中燃起一團幽暗的火焰。

遠處，一只烏鴉掠過屋檐，發出刺耳的叫聲。

他嘴角微微揚起，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