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石在離開海市的第二天，死在了霧市的港口。

接到這個消息后，秦家人立刻趕往了霧市。

綿綿白雪落下，水泥地慢慢地被鋪上一層新裝。

雪花落在這里，一點一點地侵蝕著這個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秦榷下車后仰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和糟糕的天氣，他不悅地忍耐住情緒。

附近建筑工地里的灰塵混在空氣里，帶來的是一股灰塵挾持喉嚨的難受感。

終于遠遠看見秦屹帶著鐘云晚了幾分鐘出現后，秦榷瞇著眼看了兩人一眼。隨后他丟下手里燃燒到一半的香煙，他一跺腳用力熄滅了鞋底的煙。

秦屹剛剛站到秦榷跟前就聽見他帶著不耐煩的語氣，生氣道：“你來這么晚，就是為了帶著她一起過來嗎？”

秦榷的眼神不悅地落在鐘云身上，他的眼里讓人無法忽視掉那的藏不住的審視與厭惡。

對于晚到這件事情，秦屹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不想在這種時候引起不必要的爭吵，秦屹無言地接受了秦榷的訓斥。

“對不起，大哥。”

秦屹沒有解釋為什么帶著鐘云一起來的原因，只是老實地道了歉。

鐘云站到了秦屹身后，對于秦榷莫名撒在她身上的怒氣，她保持著沉默。

畢竟秦屹他們兄弟兩人的父親死了，她沒有必要非在這個時候解釋，無端引火上身會鬧得不愉快。

秦榷的心情還是沒有消解，他還是看著秦屹與鐘云。

“哥，是我做錯了。我們快去港口吧。”

秦榷冷哼一聲，“秦屹，人你帶來了就算了。不過，還不是一家人就不要帶著她看一些不該看的。”

望著這個脾氣一向如此的哥哥，秦屹轉身讓鐘云到車里等著他。

“晚一點兒我帶你去賓館休息，你先到車里等我吧。”

“好。”

鐘云答應后就往回走去，而秦榷和秦屹兩兄弟朝著港口的一處走去。

慢著腳步走著的鐘云回頭看了看他們兩人。他們走到人群里，圍在秦征石尸體身邊的人看見兩人后，一起向兩人打了招呼。

看著那群人的姿態，鐘云嗤之以鼻地勾唇冷笑。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眼前的景色一剎那模糊不清。

秦榷朝鐘云這邊看來，停在原地看著他們的鐘云發覺他的視線后轉身走回了車里。

車里只有鐘云一人，她安靜地坐在車里。除去車內空調吹動的細小聲音之外，她的耳邊只剩下窗外攜著風雪拍打車窗的擊打聲。

鐘云目不轉睛地望著車窗前模糊的遠處，她輕輕按動車窗前的雨刷。

機械的聲音嘎達嘎達地響著，一下又一下。眼前的景象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

霧市的雪下的真好，掩蓋了秦征石骯臟的痕跡，也掩蓋住了他如何死亡的證據。

鐘云回想剛才秦榷與秦屹的神情。秦征石死了，不過他的兒子好像都沒有那么難過。鐘云想：是秦征石那老頭活該的。

她思考的間隙，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長發女人闖進她的視野里。

女人回頭的片刻，她的發絲滑過臉頰，在片片雪花的襯托下，她變得更加純白美麗。她在雪里，也在記憶里。

驚艷過后，鐘云看清了她。

宋元伊，秦榷的妻子。

下一刻，宋元伊背對著鐘云看向了人多的海口處。在發現了秦榷兩兄弟的身影后，她徑直地朝著他們走去。

在她即將看見秦征石尸體前，秦屹攔住了宋元伊。

宋元伊停在原地，她的目光落在幾步遠的秦榷身上。她安靜地看著秦榷，獨自站在一旁等著。

秦屹失神片刻，朝著宋元伊說了一兩句話后他重新回到了人群里。

還看著海口的鐘云望見秦屹的動作還是一副冷漠的模樣。

她知道秦屹對宋元伊是個什么樣的感情，無所謂，鐘云她本來就不在乎他。

秦榷和秦屹兩兄弟是雙胞胎，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兩人的脾氣、秉性和習慣卻不同。

哪怕是遠遠看著他，鐘云也能發現溫柔勸阻宋元伊的人是秦屹，而不是他哥秦榷。

不知圍著秦征石尸體的那些人商量了什么，只見他們開始說話談論不過三分鐘后便出現了爭論。

一旁不耐煩的秦榷大聲呵斥一聲后，一群人便自覺地停住。

他們站在原地，隨著秦榷說了一些鐘云不知道的話后，原本爭吵的一群人聽了秦榷的安排散開來，他們每一個人都走向另外的地方開始各司其職。

在秦屹回到車里前，秦榷他拉過秦屹。俯身耳語囑咐幾句話后，秦屹安分地點頭。

秦屹獨身一人離開了海口，他朝著鐘云走來。一路上，風雪刮過他的臉龐，寒冷與刺疼讓他的臉泛起淺紅。用里揉搓抹了一把臉后，秦屹加快步伐走來。

看著秦屹朝著車的方向走來，鐘云也打開車門下車等待。

秦屹臉上的表情隨著他的靠近而變得清晰，那是焦慮和煩躁。

“秦屹，你還好嗎？”

秦屹緩慢地點頭，他沒有看鐘云，只是打開了車門向著她說：“外邊很冷，我們先進車里吧。”

見秦屹忽視自己就坐進車里的鐘云無聲地點了點頭。

趁著打開車門的空隙時間，鐘云她撇了一眼秦榷一行人的方向。人群在慢慢散去，守在搬運秦征石尸體旁邊的秦榷和宋元伊兩人并肩站在海口邊。

他們站在那里，風雪卻不停。

聽見秦屹關上車門的聲音，鐘云不再看他們。她低頭屈身坐進了車里，溫暖一下席卷全身。

車門關閉后，秦屹一言不發地坐著。耳邊只有車載空調暖風吹過的聲音和觸感，鐘云默默地等著秦屹開口。

“我們要回海市舉辦葬禮，接下來幾天可能會很累。”說著秦屹轉頭看向鐘云，“小云，你要一起嗎？”

鐘云僅思考了半秒鐘，隨后她拉起秦屹的手柔聲道：“我應該陪著你的。”

秦屹的眼神有些觸動，他看著鐘云的雙眼，明亮的眼睛里寫滿了關心和其他更多的東西。

秦屹嘴角勾出疲憊的笑，鐘云看在眼里，卻什么都沒有再多說。

“那些時候，我或許沒辦法陪著你。”

鐘云愣了愣，握住秦屹的手卻緊了些。她的目光真摯且堅定地望著秦屹，認真的說：“沒有關系，這些都不算什么。我能陪著你就好了。”

聽完鐘云的話，秦屹盯著她看了有半分鐘。這段時間里，沒有得到回應的鐘云有些疑惑。

“怎么了，你為什么不說話，是我說了什么不好的話嗎？”

秦屹搖頭，他笑著答應語重心長地說了聲好。扭頭看著還站在遠處海口的秦榷時，他的眼里卻逐漸變得無奈與失落。

隨著秦屹沉默下來，鐘云也不再說話。她看了一眼秦屹后側身看向車窗外，車窗外的海港不是雪花蓋住的白色，是一片藍色的大海。

——

望著秦屹的車輛離開后，秦榷叫來了自己的妻子。

“元伊。”

宋元伊回頭疑惑地看著秦榷：“怎么了？”

秦榷勾起嘴角一笑，滿是關切地詢問：“沒什么，我想問你接下來幾天都請好假了吧。”

宋元伊點頭，“院里的主任已經給我批好假了。如果時間還會長些的話，也沒事。我找同事換一下也行。”

秦榷走到宋元伊身邊，給出一個安心的表情，隨后抱住了她。

他在宋元伊的頭頂低聲的回復：“不會很長，幾天就好了。”

這幾天，宋元伊在就好。

秦榷望著秦屹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

宋元伊看不見秦榷的表情，她在寒冷之中向秦榷靠近。

窩在他懷里的剎那，她輕聲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