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痛苦吞沒了她，那她一定會到達痛苦的最深處，讓痛苦變得無法掙脫，讓他比自己還要痛苦，讓世間無人再能拯救走他。

因為郭長海在秦屹的手里，所以鐘云打算獨自一人前往，沒想到秦屹卻一直守在樓下。

也是，秦屹他能找到她的位置，又能發現自己做了什么的事情。他不可能就這樣不行動，保持無所作為。

而為什么利斯特也在樓下，她沒有料想到。

利斯特挾持住了她，她的余光看見了利斯特的臉。而眼前，是秦屹沒有任何表情木訥的一張臉。

大雨變得越來越瘋狂，雜亂無章的聲音讓世界也被放大拉長。

秦屹把鐘云帶到了海市，這個匯集了秦家掩藏骯臟罪惡的城市。也是鐘云她努力奮斗尋找真相的城市。

利斯特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他玩著手里的小刀，眼神到處張望。

秦屹坐在鐘云身邊，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個人的空位。

鐘云握緊雙手，不言不語。

等到幾人抵達了目的地后，鐘云跟在他們身后。越是靠近他們要帶著自己去的地方，她的內心就跳動的越發慌亂。

她開始害怕即將要面對的一切，還有不知道已經被秦屹他折磨成什么樣子的郭長海。

利斯特走在自己身邊，秦屹在前面走的不緊不慢。幾人前后隔著很長的一段距離。

利斯特他靠近鐘云身邊，小聲嘲諷，“鐘云，好久不見。你現在的模樣，用你們的話來說，像是一個老鼠。”

鐘云沒有回答利斯特，而他依舊自顧自地說著，“你知道為什么嗎？”

鐘云放慢了腳步，不悅地看向他，“我不想知道！”

見她一點就著的樣子，利斯特得逞地笑了。

鐘云的聲音讓前面的秦屹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著兩人。

身后的兩人因為秦屹的回頭停下了腳步，鐘云的視線看向他。

“我們，快到了。”

秦屹他在故意提醒鐘云，好讓鐘云明白，她無法逃脫掉他為鐘云安排的如此精彩的場面。

他的腳步聲回蕩在鐘云耳邊，她愣在原地，全身泛起冰涼，溫暖一瞬即逝。

利斯特還站在鐘云的身邊，他貼近鐘云耳邊，“因為你，膽小如鼠！”

說完，他笑著走在鐘云面前。

鐘云埋下頭，心緒紊亂。

她在害怕平靜的世界里卷起龍卷風，讓她無處遁形。

對于沒有人守在鐘云身邊，他們絲毫不慌。因為秦屹堅信鐘云為了救郭長海會跟上他們的腳步，所以不會逃走。

哪怕鐘云真的想要逃走，也絕不可能了。秦屹為了這一天，早就安排好了人在周圍。

鐘云真的逃跑了，那她面對的只會是更有趣豐富的一天。讓她難以忘懷的一天。

太多人踏在水泥地上的腳步聲回蕩在鐘云的耳邊，她抬頭看著秦屹，呼吸越來越急促。

邁開沉重的雙腿，鐘云一步步跟上他們。

在行至熟悉的場地時，鐘云停下腳步，看著偌大的空間。

這里是鐘云她再次見到郭長海的地方，也是秦屹折磨寧瑕的地方，更是讓郭長海險些死掉的地方。

秦屹挑了這個地方，是想讓鐘云受盡雙重折磨。

他回頭笑著看著鐘云，他說：“鐘云，這里還沒有忘記吧？”

鐘云掐住手指，咬住下唇內側的肉，口腔里傳來一股鐵銹般的味道。腥紅溫熱的血液在嘴里蔓延開來。

秦屹在原地來回踱步，絲毫不被鐘云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你不記得也沒有關系，我提醒你好了。”

鐘云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秦屹看著她，她好像在對自己說：“不要說出來。”

“這里就是你跪下來求我的地方！”可是秦屹偏偏不如她愿，他說：“為了讓郭長海活下來，你還真是什么都能做啊。”

鐘云對他說出的話僵住了臉，她是后悔了。

“那又如何，對我自己所做的，我不后悔。”

不過卻不是后悔救下來郭長海，而是后悔了自己沒有藏住自己的狀態，讓秦屹發現了威脅他的軟肋。

要是秦屹沒有發現，郭長海或許不會受到后面的苦難。或許，在她發現郭長海的蹤跡后，林燁能夠把他救出去。

見鐘云還嘴硬，秦屹頓住腳步，看著她，“那你知道這里又會成為什么地方嗎？”

鐘云愣住，顯然不知道秦屹話里的答案。

在一旁的利斯特突然變得很興奮，“我來說，我來說！”

他的興奮慶幸落在鐘云的耳朵里卻是即將要落下的閘刀，隨時讓鐘云可以死在這里。

秦屹向利斯特抬手，“好，你說。”

利斯特笑嘻嘻地看著鐘云，說，“這里會變成你和郭長海的葬身之地。”

秦屹臉上的笑頓住半秒鐘，隨后在鐘云的眼神下恢復了肯定的笑意。

即使早就預料到這一天，鐘云還是會愣住。

不過死亡終究會來臨，她不害怕。

她握住手里自己保存的資料，笑了。

“秦屹，我早就想到過這一天。”鐘云說，“就像我所說的，哪怕你殺了我，你也終將挫敗。”

秦屹臉上的肌肉僵硬地扯了扯，他否認鐘云的話。

“誰說我要殺你了？”

鐘云包含剛才說出這句話的利斯特紛紛看向秦屹，面露疑惑。

秦屹：“我遲早會殺了你，不過卻不是現在。”

他說完，利斯特皺起的眉心緩緩松開。

鐘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卻又對秦屹接下來要做什么事情蹙眉。

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就是郭長海……

而果然，隨后就聽到了秦屹的聲音。

“向青，把他帶出來吧。”

“是。”

進來許久的鐘云壓根沒有注意到向青何時也待在這里的，她一直以為這里只有他們三個人。

鐘云看著向青離開的身影，回頭她紅著眼看著秦屹。他竟然是要在這里處理郭長海！

可是這里是如此顯眼的地段，秦屹竟然真的要在這里殺掉郭長海。

那樣，不止會死掉的郭長海被發現，秦屹他們也會更快地被發現。

“秦屹，你為了殺掉我們這么做。你也逃脫不了……”

利斯特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把鐘云的吶喊當做垂死掙扎。

“鐘云，我早就說了這里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這時，鐘云她才對利斯特說的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身后的拖拽聲響起，鐘云立刻回頭看去，是奄奄一息的郭長海。

他被架在兩個人手里，微微抬起血紅腫脹的眼。在看見鐘云后，他表情變得極其難看。

鐘云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在這里看到郭長海時的場景，她眼淚汪汪地看著郭長海。

她在內心默念：“對不起長海，是我害了你……”

郭長海被丟在了鐘云的身邊，鐘云蹲下來看著他，雙手顫抖著不敢去觸碰模樣慘白凄慘的他。

鐘云身體里流動的血液，好像也開始變得冰冷。

郭長海看著鐘云，說出來的話出口后變成了不清楚的嗬嗬聲。

頓時，鐘云她的眼淚落下。她失去力氣癱軟跪在郭長海身邊，向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秦屹看著地上的兩個人，眼神變得兇狠。

見此，向青拖開了鐘云。

而利斯特像是看戲一般，始終笑著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在期待眼前這場戲的高潮，最后能讓他看的開心，也讓他更好地告訴曼納爾。

向青挾持住了她，她痛苦不已地掙扎著，眼神始終落在郭長海的身上。

秦屹走到鐘云的面前，惜字如金道：“證據！”

鐘云涕淚橫飛，她看著郭長海傷痕累累的模樣，不再選擇繼續拖著時間。

她哭著話語斷斷續續，哽咽著說：“我給你……”

郭長海口吐鮮血，對著鐘云搖頭。

鐘云目光堅定地看向秦屹，“松開我，我立馬給你。”

秦屹看向向青，她松開了鐘云。

鐘云拿出了自己身上的證據，鄭重地交給了秦屹。

秦屹拿著手里的U盤，他走到郭長海身邊，掏出身邊人手里的槍。

他把槍對準地上的郭長海，冷冷的看著鐘云，淡淡道：“這是最后的證據？”

“這當然是最后的證據！”鐘云幾乎尖叫著吶喊出來。

秦屹看了一眼，諒鐘云也不敢拿郭長海的命來賭。

隨手，他把東西丟給了利斯特。

利斯特接過這個東西后，立刻銷毀了它。

什么都沒有的鐘云失去了一切保障自己的東西，郭長海看著鐘云，眼神里全是擔憂。

而鐘云看著現在的場景，也是無比的擔憂。

她害怕郭長海今天真的會死在這里。

“鐘云，記得我們剛才說的嗎？”

現在的鐘云，真的再也沒有辦法拖延住時間。

這撓人的時間，為什么總在這個時候過得特別慢。

鐘云腦海里此時全是他們剛才說這里會變成她們葬身之地的話語。

她立刻反應過來跑向屋子中央的他們，身后的向青拉住了她的手。

鐘云使勁掙脫開來，而僅有一步之遙時，秦屹在鐘云面前開了槍，毫不猶豫。

銷煙過后，郭長海身下蔓延開止不住的鮮血。

血腥味在鐘云圍繞著，她一下子跪在了堅硬如鐵的水泥地上。

這一切，來不及挽留，也來不及改變了。

崩潰掉的鐘云流著淚看著郭長海，他的瞳孔渙散，慢慢地看也看不到這個世界的一切。

哪怕是她們的勝利，或者秦屹他們的失敗。

鐘云的眼淚無聲地流淌，她看向秦屹。他的臉上沒有得意，而是冷若冰霜的一張臉。

鐘云目眥欲裂地盯住秦屹，像是在發誓一樣，字字珠璣道：“秦屹，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兩個人看著彼此，鐘云的憎恨遍布在眼前的秦屹全身上下。

利斯特在背后看見鐘云，他說：“鐘云，恐怕你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就在利斯特要動手時，秦屹沖了上來攔住了他。

利斯特看著攔住自己的秦屹，眼里流露出了猜忌。

向青震驚地看著秦屹，她與利斯特都沒有想到秦屹會保護住鐘云。

“秦屹，你！”

利斯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而秦屹不再看著他的臉，與他對峙著。

他俯視著身下的鐘云，她的眼神巴不得現在就殺掉自己。

在秦屹他晃神時，鐘云搶走了秦屹手里的槍。

她拿著槍對準了利斯特，她說：“你的小刀，會有子彈快嗎？”

利斯特落入了鐘云手里，他冷哼著看著秦屹。

“秦屹，這就是你救下她要做的嗎？”

秦屹咬牙看著鐘云，聽到利斯特的話后也讓他煩惱。

他的視線落在鐘云身后的向青，隨后在鐘云意識到時，向青已經對鐘云動了手。

本就在情緒邊緣的鐘云被向青襲擊后，之后暈了過去。

向青拖著鐘云拉到一邊，憤怒的利斯特想要對鐘云動手。而此時秦屹又攔住了他。

利斯特看著拉住自己手臂的秦屹，此時對秦屹失望的他把手里的小刀對準了秦屹，他追問：“秦屹，你一定要為了一個鐘云，和我們作對嗎？”

秦屹一言不發地看著利斯特，而他的手下堅持掏出槍對準了利斯特。

就在向青看著兩個人氣氛變得焦灼時，外邊傳來了警聲鳴笛。

秦屹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入口，“我們該走了。”

利斯特聽著外邊的警笛聲，他抽出了自己手，先秦屹一步加快速度離開了這里。

而秦屹這時松了一口氣，他看向鐘云皺了皺眉心。

此時向青提醒起他，“老大，我們該走了。”

秦屹最后看了一眼鐘云，隨后也立刻離開。

路過郭長海尸體身邊時，他踩著了郭長海身下蔓延開來的血液。

一個個紅鞋印隨著他的腳步留下蹤跡，而身后匆匆處理掉這些痕跡的向青看著這些腳印，遲疑著還是決定掩飾掉這一切。

留在隊伍最后的向青看了一眼昏迷的鐘云，之后她關上沉重的大門，一把火丟進了屋里，讓一切燃燒，讓一切消失殆盡。

炙熱的溫度迅速蔓延開來，鐘云的身體倒在地面上，她的手指指向郭長海的位置。

而兩個人的位置，看著那么近，卻是那么遠。她們兩人，永遠都觸碰不了彼此。

在徹底死亡前，郭長海看見了山川，長海。是他的國家的每一刻，是最宏大，最繁榮昌盛的每一刻。

而他眼前最終的模樣，定格在了內心最柔軟珍貴的場景里。

回憶里的人回眸，溫暖的陽光刺眼。當他挪開腳步，他看見了那個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在他的記憶里，腦海里一直停留。

如果能夠靠近，那么他一定不會猶豫。

因為靠近，所以他站在了她的身邊。

這一切不用她知道，因為他自己，心甘情愿，甘之如飴。

死亡無法逃離，他不后悔，也不害怕。

只是當她喜歡的大雨落下時，他希望變成自己山川湖海，讓像她的云落在自己的肩頭，落在自己身邊的每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