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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監獄

在警察走上甲板之前,秦屹倒地時一直盯著鐘云的眼。

彌留之際,他的嘴一張一合,小聲地否認說愛過鐘云這個事情。

“我從不愛你。”

他所說的所有愛,鐘云不相信。那不如讓一切回到虛假的最初,不讓所有人知道的感情。

吹的太久的海風又來了,她的頭好痛。風兒輕輕一吹,疼痛在加深,在蔓延。

鐘云沒有笑,她沒有感情地回復了秦屹相同的答案,“秦屹,我也不愛你。”

她的話說完之后,秦屹瞪大著雙眼死去,眼神再也沒有了情緒,只剩下了慢慢籠罩在他身上的死亡。

鐘云盯著他的尸體,保持太久的姿勢,讓她只感受到了雙腿的麻木。

林燁第一個走上了甲板,世界插進了腳步聲。

陽光撒下,好像所有的一切才在這一刻終于結束了。

最后,一整個船上只有宋元伊毫發無損地被帶走。

而向青剩著半條命被帶走,余生等待她的,只剩下永無止境的牢籠。

前半生忠誠于秦家,后半生困倦于絕境。

她的忠心,換來的只有束縛。

蔣國華在林燁趕來之后被馬上帶走,他的傷勢已經快要威脅到了他的生命。

鐘云艱難地起身,看著蔣國華熟悉的身影,她說:“謝謝你。”

蔣國華頓在原地,隨后回復:“沒事,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鐘云想,活著會好的吧。

林燁扶著鐘云的手,她什么也沒有再問,只是靜靜地扶著她。

鐘云仰頭看著天空,心里笑著說:“今天,是個晴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晴朗的一天,雖然在太陽的照耀下熱了一點,不過這樣的一天,是一個好天氣。

風兒吹開鐘云的發絲,她微笑的臉龐展現在了陽光之下。

——

多日之后,鐘云出了院。

最近,海市沒有再下過一次雨。

終于能夠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鐘云卻出乎意料地去到了監獄。

看到多日不見的宋元伊,鐘云僵硬住臉上的表情。

宋元伊麻木地透過玻璃看著鐘云,對面的鐘云也蒼白著一張臉,她想哪怕鐘云勝利了,卻也不見得比她們好的多。

無非就是和自己一樣,茍活著而已。

在見到宋元伊后,鐘云遲疑了一瞬,之后還是把在秦征石葬禮上真正死掉的人是秦榷這件事告訴了她。

宋元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鐘云說的話嗤之以鼻。

“到了現在,誰死誰活也沒有意義了……”

“誰先死誰后死,早就已經沒有意義了。”她盯著鐘云的臉龐冷笑,“反正,他們兩兄弟到最后不都是死了嗎?”

鐘云盯著宋元伊生出怨氣的臉,竟再也沒有了曾經的美麗。屬于她身上的,那些生命的靈氣也在一點點消失。

事實上,秦榷為了事情不暴露甚至沒有告訴宋元伊,秦榷與秦屹交換過身份的事情。

鐘云告訴了宋元伊她一直想知道的關于秦榷的事情,包括了秦榷與秦屹交換身份的事情。

宋元伊聽后輕輕一笑,“我知道。”

鐘云震驚于她知道,沒想到宋元伊的答案卻讓她恍然大悟。

“我分的清他們兩個人,只不過是秦榷死后的痛苦,讓我恍惚地懷疑了自己。而現在想來,每一個瞬間,他們兩個人都無法完全模仿彼此。”

隨后,宋元伊在慶幸自己沒有愛上假扮秦榷的秦屹。

宋元伊能分得清秦榷與秦屹,可是為什么沒有記住保護自己的人?

看著宋元伊沉寂如死水的雙眼,鐘云說起了她早就發現的事情。

“秦屹愛你。”

宋元伊泛起冷笑,“到了現在,你還是以為秦屹愛的是我嗎?”

鐘云表情嚴肅,她告訴宋元伊:“在你們的第一次見面里,保護你的從來不是秦榷,而是秦屹。”

她說出了過往的事情,恍如激起千層浪。

讓回蕩擴散的水波紋一點點變大,直至消失不見。

宋元伊搖著頭,嘴上否認著鐘云說的話。

腦海里卻不受控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秦榷與秦屹時沒有分清楚兩兄弟的事情。

人類被自己的記憶所欺騙,哪怕再堅持,當證據浮現卻又慘敗。

宋元伊咬緊下唇,雙眼瞪大,眼里慢慢流出了淚水。

她的眼淚讓鐘云呆滯,而她并不知道宋元伊的眼淚是因為什么。

或許是后悔,或許是絕望。

可是這一切,在某一個人死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結束了。

鐘云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自己身邊的秦屹看著秦榷身旁宋元伊時那熱烈的眼神。

嘴巴不說話,眼睛卻道出了愛意。

掩藏不住的,濃烈的愛。

鐘云起身離開,隨著身后的宋元伊說著自己不相信而被帶走。

宋元伊的聲音在小小的空間消失,她閉了閉眼冷靜下來。隨后她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位置。

她的麻木,她的痛苦往后都落在了這里。

陽光落進了屋里,是燦爛的陽光。

鐘云她的本意只是想讓宋元伊知道真相,即使她自己也明白真相讓所有人痛苦。

起碼知道之后,宋元伊會在痛苦里活下去吧。

算了,她也不知道。

是自己看著她的眼神,所以沖動之下說出了真相。而現在,后悔也沒有用了。

畢竟,覆水難收。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也無法改變。

現在她想要的結局就在這里,她想已經足夠了。

——

她的情緒慢慢消化過去。

隨后鐘云趁著今天一起去見了白一棠,而她同意了和鐘云見面。

白一棠剪短了頭發,她笑著坐在對面看著走進來的鐘云。

在鐘云坐在自己面前后,她收起了笑意。

白一棠輕輕地說:“你擺了我一道。”

鐘云:“是。”

她不是傻子,才不會被世俗束縛。

白一棠利用了自己,她也利用了白一棠。

“不過你總會被逮捕。”鐘云看著她的臉補充道。

氣氛寂靜下來,灰塵漂浮在空氣里,一浮一沉,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了骯臟的痕跡。

白一棠卻勾唇一笑,“那我很高興是你逮捕了我。”

她的笑容好像在說鐘云做出的努力很不錯,不過是她的幫助下讓鐘云成功了而已。

鐘云面色一僵,喉嚨處干涸哽咽。

白一棠倒是毫無所謂道:“一開始你的身份就是秦屹透露出來的。原本白家那兩個孩子死了之后,我就打算離開去到國外了。寧瑕找到我了,她說可以幫白穎報仇。”

這些,就是白一棠留下的理由。也是她非要與鐘云合作,扳倒秦屹的理由。

畫面沒有陷入白一棠所想的沉默,眼前的鐘云也沒有陷入沉思。

“這樣是不是就完全留住你了。”

鐘云一點兒也不驚訝,甚至還接上了白一棠的話頭。

白一棠看著鐘云,她露出了欣賞的表情。斂起笑意,白一棠一臉正色夸贊起鐘云。

“比起我所了解的你,現在好像知道一切的才是你。”白一棠雙手搭在窄窄的桌前,她身體前傾壓在桌上。

鐘云盯著她的笑,正氣凜然。

“罪惡不可能會被隱藏。”

白一棠撐起手,頭搭在手心上,笑道:“你知道的這一切不就是后來才知道的嘛。我想,是郭長海留下的東西起了作用吧。”

鐘云眼色一撇,不置可否。

“你!”鐘云復盤白一棠剛才的話發現了白一棠對郭長海的稱呼。

她竟然叫的是假名郭華的真正名字。這個,是死去的秦家人都很少知道的。

兩個人互相隱藏起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白一棠滿意她的表現一笑,闡述說:“其實秦征石死的那一天,郭長海就應該死了。你知道,為什么而死嗎?”

鐘云死死盯著白一棠,疲憊地泛紅的眼睛想要透過玻璃知道所有答案。

白一棠靠近,左右歪了歪頭后哈出一口氣在玻璃上。

朦朧的霧遮住了她的臉龐,而答案卻始終不說。

長達兩分鐘過后,還是沒有聽到答案的鐘云噌的一下站起來。

咬牙切齒的鐘云盯著白一棠,仿佛要把不能動手的怒氣用這樣的方式撒在她的身上。

白一棠揚起泛白的嘴唇,“你追查的東西都能忘記嗎?”

“……”

鐘云挺直的脊梁一下子被話語戳中,咔噠一下如積木般倒塌。

不愿承認的真相,這樣的一個真相。

“毒品,就是毒品。他不論是郭華還是郭長海都逃不掉的毒。”

這時,不論是沉默還是正常都是蒼白的。

鐘云說不出一個字,她的喉嚨仿佛被人扼住。

她無法繼續待下去,轉身就要離開。身后隔在透明玻璃后的白一棠發出巨大響聲留住了鐘云。

“鐘云。”

白一棠中氣十足地叫了她的名字,似是懲罰一樣地對她說,“我很高興見到你。我想,我應該能在你的記憶里停留很久了。”

鐘云盯著近在咫尺的大門,不回頭地駐足,眼珠四處張望一遍,她平復自己情緒后擲地有聲道:“不會,白一棠。我不會記住你們任何一個人,絕不會。”

話畢,鐘云決絕離開。

白一棠被身后的獄警拉起胳膊,她固執地停下一秒鐘。直到看見大門完全關閉后才愿意被帶走。

大門關閉的響聲過后,只剩下寂靜。

今天過后,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那些痛苦,那些回憶,還有那片大海,都將會消失在時間的長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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