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棠她說，到了這一步，所以早就沒有什么好遲疑的了。

鐘云自然不明白，白一棠她為什么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她也像是一陣霧，看不清，摸不透。然后，散去。

周遭越是安靜，內心喧囂的聲音就唱著反調越來越大。那股聲音慢慢地轉變，變成一直不停地咆哮，隨時想要蹦出體內。

鐘云以為接下來會是繼續說著白一棠想要的東西，可是她又提回了夏檸。

“不過為了一個你，她竟然一命換一命。”白一棠輕笑，單手撩開額前濕潤的短發。

是感嘆，是無奈。

白一棠想表達什么呢？是覺得不值，還是沒想到。

她總愛說許多反話。

“……”

海市的天空在逼近明亮，不在乎時間是否是人們定義的早晨。它只是一味地轉動，想要抓住白日的尾巴，拉動它沉重的開關。

讓一天，又一遍開始，又一次重復。

看得見的光割開偌大的天地，分開安穩與困倦。

白一棠平靜的看著，雙眼不緊不慢地眨眼。

“這里的時間，每一次都快得讓人發瘋。”

鐘云凝視她的臉，有一刻，她好像在她的眼里看見了淚光。

可是之后，白一棠又笑了。

“我這樣的感傷會不會讓你覺得我是個好人了？”

鐘云面部表情僵硬，在白一棠說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只有怪異。

像是在為自己演了一場戲，解釋不了原因，感動不了他人。

“你確定要和我浪費這個時間嗎？”

白一棠低頭，“我早就說過了我的訴求，現在浪費時間的，是你。”

腦海里重新出現了白一棠說過的合作。

鐘云的內心活動不停，想起之前的拒絕，她深呼吸后下定了決心。

她忽地睜眼，語氣毋庸置疑的堅定，透露出鐘云她對自己決定的毫不動搖。

“我可以答應你，但我一定要見到郭華才行。”

白一棠勾唇，輕聲一笑：“我答應你。”

“那我，什么時候能見到他？”

“今天吧。”白一棠說著轉身朝前邁步走去。

鐘云僵在原地，對白一棠的話她感到不可置信。望著白一棠的背影，就好像是謊言一般。

白一棠回頭，望著沒有跟上自己腳步的鐘云。

“跟上，要不然晚些趕不上早飯了。”

發生這一切，白一棠的心思竟然莫名的集中在了早飯這個點上。

鐘云自然沒有多說。

白一棠訕笑一聲，自顧自回頭繼續走下去。

鐘云跟在白一棠身后，站在原地吹了太久的冷風，她覺得寒冷隨著她的腳步一起，讓她無法感受到溫暖。

她回頭看了一眼海平面亮起的白光，那一瞬間乍現的光亮撲面而來。

好像越來越清晰的道路，擺在了她的面前。

車輛的喇叭聲吵響她的駐足，鐘云回頭，是已經坐進車里的白一棠順著秒鐘按著三聲有規律的喇叭。

透過車窗望著白一棠的模樣，鐘云竟恍惚了一瞬。和白一棠這個人的聯系，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如此之深。

——

兩個人坐車開出了海市。

鐘云不明白她們要去往何處，只是知道自己會去到郭長海所在的地方。

不過，鐘云也不曾想到白一棠帶著她前往的，竟是霧市。

鐘云望著車窗外的景色，一點兒都不美。是到了什么地方，都一模一樣的場景。

車輛開了很久，漫長到鐘云忍不住困倦淺淺睡去。

再度睜眼，她們就到了霧市。

霧市，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霧氣蒙蒙。

遠看仿佛海市蜃樓，近看也滿是幻象。她們想要在這里尋找的，是躲藏在眼前卻又尋找不到的，利器。

鐘云自覺自己睡得不沉，不過醒來的時候，她才發現白一棠不知何時下了車。

白一棠她站在車前，眼神空洞且麻木地吸著煙。

望著白一棠看了很久，鐘云沒有做出什么反應，直到白一棠回頭發現醒來的她。

白一棠丟掉手里并未吸完的香煙，隨后抬腳攆滅。

鐘云下車后打量周圍的環境，她們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她想，不出意外的話，郭長海就在這里。

從未如此期盼的鐘云朝著別墅靠近兩步，隨后停下腳步，頓足原地。

鐘云環視四周，試圖找尋到郭長海他的身影。

只是看了眼前的別墅一遍又一遍，鐘云她還是沒有發現他。

刺鼻的煙味靠近鐘云的身邊，刺激得她想吐。鐘云看向沒有發生聲響走到自己身邊的白一棠。

她的表情雖是冷漠，眼神卻在追問白一棠郭長海在哪里。

明白鐘云想要的，白一棠笑了笑。狀態松弛的告訴她：“郭華現在不在這里。”

鐘云眉頭緊鎖，內心正在宣泄著不滿的情緒，一股被白一棠戲耍的感受涌現。

“白一棠，你騙我？”

盡管沒有完全相信白一棠，但是失望落空終究難受。

就像已經踏進了光明里，卻還是被發現拉進黑暗后的那種絕望與無助。

等待白一棠回復鐘云凝視著白一棠。她心頭的郁悶猶如重物壓身般籠罩著，無法擺脫。

誰聊，白一棠只是輕輕抬起眼皮看了鐘云一眼。壓根沒有回答她，只是徑直地走進了別墅里。

鐘云目光如炬地看著白一棠的一舉一動。

眼見白一棠就要進入別墅時，鐘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在害怕再也見不到郭長海。

而白一棠打開門后握著門把手回頭，此時才施舍般告訴心急如焚的鐘云：“我只是說了他現在不在這里而已。”

鐘云盯著白一棠，內心深處雖然并不愿意完完全全相信她，卻還是會動搖。

或許試一試？

畢竟，鐘云已經到了這里。她也沒有退路了。

她的猶豫與遲疑都落在了白一棠的眼里。所以在鐘云結束思考看向自己時，她留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鐘云疑慮。

白一棠進去后，鐘云斟酌一下。畢竟郭華就在白一棠的手里，而白一棠從秦屹手里交換出了自己，哪怕她會殺死自己，也絕對不會是現在。想通這個后，鐘云她便跟了上去。

走進別墅里感覺讓她想起了待在秦家的時候。那種壓抑著自己，每一天虛假地做戲，時時刻刻都得小心翼翼的難受讓她一時變得呼吸困難。

鐘云明白，這里也不過是另一個困住自己的牢籠。

鐘云卻堅信，這一切都只會是暫時的。

慢慢消除自己的異樣感后，她冷靜下來。鐘云沒有去花時間打量周圍，只是目光炯炯地放在白一棠身上。

脫下外套躺在沙發上的白一棠此時看著無比悠閑，就好像她只是一個享受生活的人。

鐘云站在她的面前，對郭長海的行蹤刨根問底：“他現在在哪里？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白一棠晃著手指上未被點燃的香煙，語調散漫地說：“沒有那么快，他也在路上。”

突然，白一棠定睛看著鐘云，“畢竟我不會那么傻，會把兩個臥底帶到我的大本營。”

此話被放在臺面上說出來，鐘云便心虛慌亂地移開眼。

白一棠漫不經心地發出笑聲，“要是你們之后離開了，保不準我能完好無損。”

她并沒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在白一棠說了這句話后，存有這個念頭的自己難免意怯。

兩個人都互相防備著彼此，哪怕現在合作為了共同利益。

鐘云低眸，咬唇沒有說話。

“劉姨，早餐好了嗎？”

廚房里走出一個女人，她戴著圍裙端出幾份早餐出來。

把手里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擺好后，劉姨禮貌地告訴白一棠，“白小姐，早餐已經好了。”

白一棠點頭輕嗯一聲，隨后她走到餐桌前坐下。

拿起勺子開始喝粥前，白一棠拿著勺子指著鐘云的方向。

“你打算一直都在那里站著嗎？”

鐘云盯著白一棠，兩個人眼底的情緒都清晰地落在對方眼里。

見鐘云無動于衷的樣子，白一棠笑了笑。隨后不管鐘云怎么樣，她開始吃起自己的早餐。

無心吃東西的鐘云走到了沙發邊，她背對著白一棠坐下。

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她只覺得奇怪，甚至是莫名其妙。

總覺得自己離開的有些太過于輕易了一點。還有夏梔，她明明不用死。

鐘云難受的嘆氣，心里發亂。

白一棠在自己身后吃的很慢，直到半個小時過去，她還在慢悠悠地吃著早餐。

偶爾她還會夸張身邊的劉姨手藝不錯。

鐘云聽著閉了閉眼，她覺得好累，只是卻也沒有辦法在這里就休息過去。

墻上掛著的時鐘指向九點，落地窗外邊照進一片陽光，亮的晃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鐘云原本因為要見到郭長海而激動的心早已安靜下來。

白一棠吃完早餐坐到鐘云她的對面，鐘云看著她，開口詢問：“郭華，他還有多久才會到？我究竟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

白一棠安靜且玩味地看著她，然后她向后靠在沙發上。

“你太著急了。”

鐘云怎么能不急，她握緊雙手。

“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不急呢？”鐘云冷漠看著她，“還是你也覺得這是一件好玩的事，就想要看著我會給出你什么反應？”

白一棠笑了笑，隨后只是冷漠如冰道：“我可不是秦家那群人，我既然答應你了，那一定會說到做到。”

鐘云深呼吸，吐出一口氣后勸慰自己保持冷靜。

“好，好。”

說完，鐘云別過身子，視線都看向了門口，靜靜地期待郭長海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