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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勤業看著面前誘人的五花肉烤串，咽了口口水。“怎么樣，靚仔，那邊坐來幾串嗎？”光著大膀子的燒烤老板叼著煙，很無所謂的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抖了抖煙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袁勤業沒有搭話，只是搖搖頭默默走開。此時的他身上已經沒多少錢了，要精打細算的用。雖然剛才吃了兩個肉包子勉強算是晚飯，但面對這油汪香溢的五花肉烤串，他感覺肚子在強烈抗議。

老板見他如此寒酸的反應，也懶得多說，便自顧自的繼續烤串。只見那五花肉，脂肪在炙烤之下化成滋滋作響的油汁，冒著大大小小的泡沫，將肉香不斷送入空氣之中，撩撥著聞到之人的鼻子。老板每撒上一把調味料，就在肉香中增加一絲刺激食欲的香氣。肉香本質上是脂肪香氣，有別于酸甜苦辣咸，是人類刻印在基因里會主動尋求的味道。

“老板……我……”袁勤業張了張嘴，一開始沒把話說出來。“啊？啥事啊？”老板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專心烤串，似乎是故意嘲諷，把肉串烤得更加噴香撲鼻，把肉香狠狠往他臉上糊。作為燒烤攤老板，這光膀子胖子看得多了，也許以為袁勤業是個想要飯的吧。

“老板！”袁勤業終于鼓起勇氣說出口，“您這里需要打工的嗎？我可以做事。”老板沒有立即搭話，先把手中的烤串烤好，然后大聲朝坐在一邊的青年男子大喊道：“十號桌送過去啦！就知道玩，不做事！”那男子坐在一邊全神貫注的玩著手機，看年齡似乎是老板的兒子之類的親戚。男子沒好氣的嘟囔了一聲，端起烤串盤子送過去。

老板陰著臉看著男子走開，轉而看著袁勤業，聲音低沉的說：“靚仔你想在我這里做事是嗎？”袁勤業點頭。老板看著他想著什么，袁勤業可以從眼神里看出老板其實不是很想招人，但又沒有立即拒絕。看樣子，老板兒子太貪玩不做事，這老板目測沒有雇傭其他人手，家人也不知為何沒有誰來幫忙，所以是一個人扛這個燒烤店。

袁勤業猜測這個燒烤老板現在肯定需要人手，無非就是工資能談到多少而已。

老板在邊上的大盤子里拿出又一把五花肉串，放在烤架上一字排開，漫不經心的說：“靚仔，你要來我這里做事，可是很辛苦的哦。”五花肉串在他熟練的手中來回翻覆著，原本淡紅色的肉片逐漸開始變得深紅，油花開始作響起來。袁勤業急忙說道：“沒關系，我吃苦耐勞！”“嗯……”老板點點頭，說，“只有吃的苦才有前途，你看看我。我從16歲開始來這條街打拼，現在也過去十年了，有了自己的店。這都是吃苦出來的。”

袁勤業沉默不語，仿佛在看著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將軍在顯擺自己的英雄事跡。一條街就是一個江湖，每個江湖無論大小，都有自己的英雄。能在這里活下來闖出一道名堂就算牛逼。

“嘭”的一聲響，老板兒子送完烤串走回來，心不在焉的把盤子丟在烤架邊上，一屁股坐在靠椅上繼續玩手機，仿佛那手機就是長在他手掌上一般。老板露出厭惡的表情，但又無可奈何，都懶得去看那個不爭氣的貪玩兒子。“……”袁勤業看在眼里，不做聲的看著老板。

老板其實很不情愿招工，但沒辦法，便嘆了一口氣，說：“靚仔，你要來我這里做事的話，工資不高，活很累哦。你要想好。”袁勤業興奮的拍了拍胸脯說：“沒問題的老板，我年輕能做！請問老板您貴姓啊？”“叫我王哥吧。”老板邊翻動新一把五花肉串邊嘟囔著，“工資一個月1500，包吃不包住，每個月15號發上個月工資，最關鍵的是，不專門安排休息，你如果有事提前跟我說，如何呢？”

袁勤業腦筋轉得飛快，說：“好吧。”“靚仔。”王哥說，“感覺你很勉強啊。到底做不做，絕對不勉強你，但是希望你要做就要好好做。”“我做，王哥！”袁勤業回答得很堅決，“那么要做什么呢。”“先打雜吧。”王哥說，“現在忙得要死，你趕緊去把桌子收拾一下！”“是！”袁勤業得令，開始收拾食客吃完留下的桌子。王哥這個燒烤攤生意確實不錯，雖然只有幾平米的小鋪，但桌椅擺上街邊就無所謂了。現在外面五組桌椅全部坐滿，還有不少人站在燒烤架邊上等王哥烤串。從袁勤業走到這個攤子，到現在應聘成功開始忙活，大概也就過了四十分鐘左右，王哥已經手腳麻利的烤出了幾大把烤串出去。這還只是給站著等的客人，剛才王哥兒子送出去的烤串還有足足三桌之多。

燒烤真是人類烹飪史中最原初最野性的方法。肉類在炙烤下散發著迷人的肉香，蔬菜在高溫下焦香四溢，魚鮮在火焰上將腥味轉化為鮮香，一切生冷食材仿佛只要上了火，都能把自身原本惹人生厭的腥臭變成強烈刺激人們食欲的誘惑。火焰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雖然所有烹飪多多少少都離不開高溫，但是以火焰直接炙烤制作的食物就是有著如此與眾不同的滋味，讓人欲罷不能。

很快，袁勤業就感受到這人類原初誘惑的壓力了。看上去這個不起眼的小燒烤店就五張桌子擺在街邊，店鋪本身就幾平米大，全部放食材就差不多滿了。再怎么樣，生意也不至于會忙到哪里去，但是這會人卻出奇的多。從附近工業區下班走出來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出租屋區，自然會來消費一番。這爆棚的人群一下子壓過來，燒烤攤周圍瞬間變得人山人海。袁勤業在五張桌子邊不停打轉，食品垃圾丟得到處都是，被他一一收拾好。

“崽，快去拿冰柜里的串來啊！”王哥顯然已經無法單獨應付燒烤，又不會讓剛來的袁勤業去碰重要的食材，大聲朝他兒子小王叫喊著。小王實在不著調，懶散的坐在邊上，極其不情愿的站起來放下手機，走進店里去拿出一大包凍串，再走回來丟到燒烤架邊上的桌子上。

“你怎么就不幫老爸做一點事呢？”王哥對兒子的懶惰似乎十分生氣，高聲斥責到，“凍的還沒解凍怎么烤？”小王很不以為然的反駁道：“不是招了一個人嗎。叫他做啊。我睡覺去了。”說罷頭也不回，甩下干瞪眼的老爸王哥，直徑走進店鋪里屋去。

“王哥，我來吧。”袁勤業主動說道，“這里有我呢。”王哥無可奈何，只能點頭說道：“凍串不可以用水化冰，必須要自然化。你趕快把串拿出來用風扇吹一下再拿過來。順便去和二號桌說下麻煩客人稍等，記得語氣要客氣啊！”“好的！”

化凍確實是麻煩事，雖然王哥買了兩個大轉盤電風扇，但也都是給客人吹的，袁勤業不好端著一大盆凍串跟客人去擠位置吹電風扇解凍，只能拿小鴻運扇吹，烤串的時間就被耽誤了。客人是幾個年輕男女，自然對自己點的菜滯后不滿，開始罵罵咧咧。袁勤業賠著笑跟他們好話說盡，總算把客人情緒撫平了下去。不過多虧現在氣溫高，化凍的速度也不算太慢。

這盆烤串主要是五花肉、羊肉串和雞肉骨肉相連，不算精貴，但當火焰開始撩撥肉片以后，一切由于時間拖沓造成的不滿和煩躁都煙消云散。袁勤業站在王哥身邊，恭恭敬敬的看著在架子上翻覆的肉串們，就像是像自己衣食父母致敬一般，不敢多嘴，只是等著那原初之味開始綻放。

“好了，送過去！”王哥手法嫻熟，把大把烤串小心翼翼的擺放在盤子上。袁勤業再步步謹慎的將盤子端到客人桌上，兩人如同再一次完成一次神圣的儀式。在被端到餐桌上之前，袁勤業看著烤串表面的油汁還在滋滋作響。油作為傳遞熱量給食物的媒介，在遞送食物期間仍然對食物進行著細微烹調，將肉香變得更加焦香。

忙起來就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一轉眼就深夜了。食客們三三兩兩的各自回家，熙熙攘攘的小街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兒子小王還真就沒出來過了，王哥洗了把臉，喝了一大口冰水，看了一眼店鋪里屋，搖搖頭。袁勤業把桌子和垃圾收拾好，走到王哥面前看著他，笑著說：“王哥生意真好，不容易啊。”

王哥點頭，說：“都是賺的辛苦錢。我們這一行說不清楚生意何時會好何時會差，如果遇到生意好就要全力以赴咯。”他掏出煙，遞了一支給袁勤業。“啊，不，我不抽煙。謝了。”袁勤業擺擺手笑道。“靚仔不錯，不抽煙。”王哥點頭。說完，他瞟了一眼店鋪里屋，似乎對懶散兒子十分不甘，喃喃道：“靚仔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中午12點就要過來哦。”

“嗯。”袁勤業點頭。其實此時他內心還有點小興奮，他來這里應聘絕不只是為了這么丁點工資，那是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