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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窺探
登記處的門冷冷地開著,像墓穴的入口。
二十米處,街拐彎的地方,來了一群人,往墻上粘貼廣告牌。鐘景富退后,在街邊石獅子后面避寒,接著思考應對女人,肌肉男跟派出所的事情。人多力量大,轉瞬,牌子貼好了,赫然寫著:“大大方方補腎,踏踏實實做人”。鐘景富跳了起來,快蹦到街上,引起一陣喇叭聲,他馬上縮回脖子,因為沒人想跟汽車為敵。他想沖過去,拽住貼牌子的人,問清楚這么牛逼的廣告是哪個豬腦袋想出來的,他要引為知己,共同探討新詩的發展!不過,貼牌子的“時風”農用車比狗逃得還快,弄得老鐘在寒風中的龍爪麻木異常。
老鐘欣慰的是,鎮上的鄉親們看了那廣告都表情欣慰,加了工資一般。
登記處沒人出入。
這里面意味著一個可怕的問題: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那女孩子跟肌肉男孤男寡女在一起,肯定出問題。不出問題呢?不出問題其實是最大的問題。
鐘景富毛骨悚然。
他又一次自責:怎么注意到了對面的派出所,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呢?童年還夢想過當間諜呢,這怎么行?!
老鐘貓著腰,像盜墓賊從石獅旁移動到了登記處窗下。
櫻樹枝條特別冰冷,窗玻璃也蒙著一層輕霜。
不管怎樣,鐘景富還是隱約看到了屋內,兩只腦袋好像黏在一起,他開始很緊張,好像女人被別的男人霸占了。冷靜下來后,他運用以前的物理學知識判斷:兩只腦袋的實際距離約十五公分,還算安全,沒被肌肉男霸占,懸著的心放下來了。老鐘蹲下來,兜里的手機響了,他不得不站起來,短信:“發送99至13763037303,絕色美女等著你——”他沒有刪。幾秒鐘過去,他開始后悔:這事情,該不該偷窺呢?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他舒坦了:偷窺無罪!因為他的理想,至少曾經的理想是當間諜。而間諜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學會偷窺。這讓老鐘經不住又朝登記處里偷窺,麻煩大了,他只看到了一個腦袋,另一個腦袋呢?他去過那間屋子,除了另一個腦袋,堅信屋子里邊完全沒有吸引腦袋的物體。
難道兩個腦袋連在一起啦?
老鐘感到天空特別地陰沉,好似會掉下石頭來。
少頃,老大媽的臭豆腐吸引了鐘景富,他說一塊小小的臭豆腐,引多少善男信女競折腰?
鐘景富無法停止思考,可能是登記處光學原理發生了作用,在感覺上他們的腦袋重疊在了一起,事實上是沒有的,他這樣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往往會帶來食欲。他要了三塊臭豆腐,打算送一塊做見面禮。早春,小鎮沒有玫瑰花,再說,玫瑰太俗氣了。鐘景富嗅嗅臭豆腐,名不虛傳,非常之臭。
這么臭,那女孩子受得了嗎?這是一個問題,再說,送臭豆腐,不跟剛才那男的一樣了么?要不給臭豆腐賦詩一首?反正也帶了紙筆。老鐘打算通過詩歌來降低臭豆腐的臭味?是的,詩人眼中,他們的詩歌仿佛全身長滿按鈕,功能無所不有。但,如果詩也臭,臭的二次方誰受得了?不管怎樣,老鐘想,這是心意的表達。說不定,能讓女孩子們感動一番的。想通后,他開始在窗戶旁邊轉來轉去,抓耳撓腮,竭力生產,轉來轉去是老鐘寫詩的招牌動作,就像母雞下蛋之前總是東躲西藏一樣,有個征兆。
鎮上車輛在減少,鐘景富觀察到。“時風”農用車呼嘯而過,完全改變了它在農地里拔不出腿來的形象,它很能跑的。
午飯的時間快到了。
鐘景富不得不加緊憋詩,他摸出手機,時間快到十二點。
越急越沒有靈感,咋辦呢?鐘景富咬牙:堅持寫。人家妓女不可能等*****來了才接客吧?我們詩人難道靈感來了才能創作?大學時,老鐘發明了一款“詩歌助產器”——用來夾大腿的夾子,詩歌難產的時候,就用鐵夾子夾大腿,鐘景富從不用。王見波用過,大腿差點被夾斷,王見波也沒有生產出哪怕一句詩來。
空氣暖和了一些,鎮上多了很多匆忙回去吃飯的人。
街的轉角處,一大片櫻樹林里飛出兩只小鳥,或許刺激了老鐘的詩神經,他終于想到了第一句,趕緊拿出紙筆,像助產婆一般麻利,“臭,并不一定是******”是什么就實在想不出來。詩人常以這樣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句式開頭。老鐘只能抓緊撓頭皮屑,頭皮屑的下降跟詩歌的產出是成正比的。
一聲尖叫,折斷了老鐘好不容易凝聚起的詩才。他塞好紙筆,揀起放在石階上的冰涼的臭豆腐,著手判斷尖叫聲發出的位置,——應該是從登記處里傳出的,孤男寡女最容易發出這種好似痛苦其實很享受的聲音。這回,老鐘不僅心眼提得更高,連臉上的肌肉都抖動了,
派出所的人玩完了斗地主,開始關注老鐘。
接下來,派出所發揮他們派出的功能,派出一個人,盤問老鐘。
抓緊警察過街的時間,老鐘再向屋內掃描一次,依然是一個腦袋,頓時,他的頭嗡嗡作響。說不定,肌肉男已將那女子辦了!
有尖叫聲為證!
警察過來,很客氣。
“一個上午在這兒轉來轉去,你有事兒嗎?要不,去所里做個登記吧。”
“不用了吧,我等個人”
“等什么人,你”
“女,女,女人。”
“那鬼鬼祟祟干什么?直接去找不就結了,真是的”
“我有苦衷,苦衷”
老鐘的笑容很變態,很扭曲。
“你認識所長馬所長嗎?”
“認識啊,咋啦?”警察正欲離開,回頭來打量老鐘。
“他家的音樂馬桶是我發明的,專門給馬所長發明的,他現在屎尿拉得還好吧?”
“真的嗎?”警察警惕環顧四周“有這等事?不過,馬桶問題是所長的隱私,傳出去,會影響組織的團結,不要將給別人聽。”
“看看你的身份證,差點忘了”
“給”
“鐘景富,84年12月4日生
四川省通江縣櫻花小鎮雄牛村三組”
“你也是雄牛村的?”
鐘景富不停地注意著登記處那扇門。
“恩,雄牛村。”
“章大友也在那個村?”
“是啊,找他有事嗎?”
“他兒子章鳳君打傷了我們一個同志。”
“章鳳君不是去絕情谷練九陰真經了嗎?”
“這我們不知,反正他傷害了我們的同志,幸虧傷的不重。”
“可能是九陰真經還沒練成”
“你說啥?”
“沒有沒有。”老鐘連連道歉。
對面的胖警察吆喝著是不是老鐘不投降?要同伴回去午餐。警察丟下一句:“以后注意點個人形象”,回派出所了。
由于緊張,手中的臭豆腐布滿了汗珠,老鐘不得不扔掉。
登記處的木門有了點動靜,老鐘擰擰衣領,整整容貌,準備迎接心上人款款出來。他伸長脖子向門里張望,只看見了飲水機,
老媽打來電話,問在干啥?不回去吃午飯,是不是在鎮上參加詩歌研討會?
老鐘說,下午回來,鎮上有個發明要他完成。
老媽說回來的時候帶些紅牛,這幾天到處給你聯系對象,精力消耗太大了。
鐘景富掛好手機。一輛銀色的豐田停在了身旁,車頭對準了登記處的門,這跟電視劇里的情景多么相像啊。他相信這輛討厭的車里一定坐著一個更加討厭的人。他往后一個趔趄,這時的老鐘需要一瓶紅牛,才能支撐他東倒西歪的身軀,木棒也行。
豐田車斷斷續續排了一分鐘尾氣,就像便秘的馬所長。
尾氣嗆人,鐘景富認為這是敵人已經出手了,用尾氣來對付他。
馬上,老鐘進行了反思:如果那女的已經是人家的女朋友,我這不是第三者插足嗎?
這讓老鐘懷疑這次行動的正當性,意識里不停地打著鼓,越想越不靠譜。或許,應該勇敢走上前去道歉:無論如何不該插足。可是,自己還沒插足啊,只不過有插足的想法,夠不上道歉吧?老鐘覺得肌肉男比他更痛苦,因為整天四目相對的,是別人的女人,
鐘景富咬住嘴唇,思忖道:假如那女的跟了我,肌肉男還不是照樣痛苦?性質是一樣的。
看來,肌肉男是痛苦定了。
想到別人很痛苦,老鐘就有些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