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憶
- 二十四歲我們一起沉淪
- 西蜀才子
- 3282字
- 2009-11-04 17:09:22
豪媽帶著歉意出來,“真是不好意思,豪仔讓你久等了。我陪你坐會兒吧,你母親身體可好?她可能比我的年齡還大呢?”
“還行,就是老爸身體不好,走遠路很吃力。”
“恐怕上年紀了吧?”
鐘景富點了點頭,火堆里一團火星蹦了很遠。
“聽豪仔說,你結婚啦?”
“嗯,結了。”
“責任可大了,維持一個家可不容易。”
“我有點特殊,沒什么責任。”
“怎么這樣說呢?男人都有責任的,這些豪仔好像聽不進去。”豪媽搖頭嘆息。
“我離婚了。”
豪媽立刻滿面愁容,咋能這樣呢?離婚對他們那一代人仿佛是件無法理喻的事情。
“不想說。”
豪媽推開門。仍不見黃豪回來。
遠處的樹林沙沙地響著,仿佛清點嶄新的鈔票。
“孩子,你喝酒嗎?我泡了些藥酒,祛寒的,喝一點吧,我們邊吃飯,邊等豪仔。”
“豪媽,我不是很餓,等等也行。”
“年輕人,可不能挨餓的。”豪媽進了廚房,鐘景富將一只木桌放在火堆邊。
夜色更加深沉,更加寂靜。也更讓人心虛。
“豪媽。黃豪平時回得晚嗎?”
豪媽在廚房大聲說:豪仔平時回來很晚,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教書,習武,行走江湖,最近他說想考四川大學的佛教研究生,研究佛教,你看這事兒成么?
豪媽抱著酒罐和兩只酒盅小心跨過門檻,“我把這酒熱熱,早春喝熱酒好。”鐘景富幫忙端酒盅,豪媽一點一點倒滿酒盅,煨在火堆邊慢慢加熱。
二分鐘過去,酒香撲鼻。
對于黃豪考川大佛教研究生,老鐘暫時提不出看法。老實說,在這方面,他了解很少,能夠把境界向宗教方向提升,老鐘想:這總是一種了不起的進步,畢竟那是馬克思眼中人生的最高境界了。
淳樸的酒香,濃郁的川味臘肉,青蔥的家常小菜,樸厚的小木桌,暖暖的火堆,祥和的木屋。冬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品茶,烤火,吵架,甚至罵老爸,都是一件萬分愜意的事。
現在總缺點什么,——黃豪沒回來。
溫馨的夜,那么香的菜肴,老鐘有些恨老媽了,因為她做的菜永遠都沒外人做的好吃!
豪媽夾了一塊臘肉給老鐘,以期引發老鐘的食欲。
鐘景富問豪媽,黃豪是不是?
不會的,放心吃飯吧,方圓幾十里,除了章大友的兒子章鳳君,沒人能打過他的。
“哎,”豪媽將筷子放在碗沿上,嘆氣道:“這豪仔真不知咋想的?人家章鳳君騎著個摩托車,不照樣上山習武?行走江湖。為這個,他跟章鳳君還在竹林里來了兩場竹林大戰。本來事情很簡單:豪仔看不慣章鳳君騎摩托闖江湖,認為那是丟武林人士的臉。結果傳到那些婦女們嘴里:他倆竹林大戰爭女人!!要是豪仔能去爭女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就是對女人沒啥興趣啊,跟他老爸一個樣。——”
“豪媽,”鐘景富也放下碗,“或許,黃豪還沒遇上他的心上人,這事情還得看緣分啊。”
“哎,說起來倒容易,可豪仔說他看女人不是女人啊?你說咋整?我懷疑他習武走火入魔了,過了這段日子,我找找他師傅去。”
“不會吧,這是黃豪與眾不同的地方。騎著摩托闖江湖挺別扭的。”
“我倒覺得很好!比如去年在西湖開武林大會,章大友給他兒子買了張機票,很快就過去了,打敗了學一陽指那小子,我給豪仔買吧,他死活不要,他說坐飛機會怡笑江湖。”
“后來,章鳳君得了第幾名?稱霸武林了嗎?”老鐘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都二十一世紀了,江湖恩怨還沒結束,依舊風起云涌。
“哎,章鳳君小組沒出線,被一個用打狗棍法的女孩子打敗了。他啊,章大友給我說,心太花了,跟豪仔剛好是兩個極端。最近沉迷于電腦游戲,偷老爸錢買了臺電腦,藏在山洞里,趁師傅不在,就玩幾把。他老爸章大友也不容易啊,”
“聽說章鳳君老爸章大友很有錢?是不?”
“我看啊,也不容易,每天晚上,唱完這家歌廳又得趕去另一家。不過,一個快五十歲的人還能這樣子唱,真不容易。”豪媽說話總帶著中年婦女常用的口頭禪“很不容易,”仿佛經歷了許多大災大難。
老鐘有點困頓。
不是因為修音樂馬桶,而是在冷空氣中等小翠電話,在街邊思考了那么多的問題,忒傷大腦。思考愛情啊,情敵啊,這樣的問題,總讓人頭暈腦脹。
豪媽看出老鐘有些困,看看窗外,埋怨道:“這個該死的家伙,咋還不回來?按道理應該到家了。往日都是這樣,山后傳來驢叫,我便知道豪仔回來了。這么晚了,驢還不叫呢?”
“豪媽,不好意思,有條短信,我得看看。”
老鐘希望那是小崔發來小翠的號碼。
不是,王見波的。
這么晚了,這家伙還沒睡覺,老鐘很奇怪。王見波平時睡覺挺早的,差不多和雞同時歸蒔,這是王見波學習雞的生活習慣的一個方面啊。
王見波寫道:“老鐘,你剛才一席話讓我思緒翻騰,我思索了八十二分鐘,突然發現我跟麗葉是青梅竹馬,叫黃豪專心習武,習武想女人會大傷真氣,嚴重的會走火入魔。”
老鐘對著屋頂吐了一口氣。
“王見波一定是發現了危險的苗頭,否則,以他遲鈍的思想,不會快速做出這么*****裸的決定。”鐘景富總覺得王見波像他兒子,他太了解了。
豪媽往老鐘碗中盛了排骨湯。
“定是好事兒,看你笑得——?”
“我有笑嗎?豪媽,”鐘景富雙手拍拍顴骨。
“今晚,你就睡豪仔的床,本來,我特意準備了大床給他,我想啊,豪仔也大了,快成家了,一不做二不休,來張寬寬的雙人床,以后生出個孫子。可是,這孽子最近換了一張小床,說,睡那雙人床就像睡在籃球場上,空蕩蕩的。我說,找個女人回來,就不空蕩啦,你猜豪仔說了句啥?讓我傷心好久啊。”
“——”
老鐘慢慢感到黃豪的問題確實有點嚴重了。
豪媽這些日子沒少傷心啊。
豪媽用小勺舀了一點湯,放入口中,慢慢品味,在微弱的燈火映曾下,豪媽看起來有些滄桑。
老鐘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覺得她們即將老去,等她們老了,我們也就不再年輕了,真該給老媽做點兒什么,只買紅牛是不夠的,看來。
品味完排骨,豪媽喃喃地說:“豪仔這家伙,都是被他爸害的。”
“他爸或許不是有意的,習武挺好的,我都想習武,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豪媽,黃豪說啥啦?讓你傷心這么久?”
老鐘剎那間覺得不該問這樣的問題,“豪媽,不提也罷,我相信,黃豪是個很不錯的人,等找到他的意中人,這一切都會改變的,不是嗎?”
“孩子,我也是這樣想的,別人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孩子,都沒成功。我感覺豪仔吧,心病不但沒減輕,反而加重了,愛情的打擊可能讓他走得更遠。當媽的很為難啊。”
“所以,要讓黃豪過上現代的生活,歸根到底我們還是要把希望寄托在廣大的女孩子身上,豪媽,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豪媽點點頭,顯得虛弱。
鐘景富打開一瓶紅牛,“豪媽,喝吧,提提神,我老媽,就靠喝這個,精神倍兒棒。”
“眼下,”鐘景富兩只手放在膝蓋上,“要是有個女孩子能夠愛上黃豪,而且是瘋狂的那種,就好啦,帶黃豪逛超市,吃肯德基,泡網吧,去夜總會,坐新干線,讓他體會體會現代生活的樂趣,他就不會騎驢,飛鴿傳書,竹林大戰了。”
豪媽盯著火堆,像在說一件不相關的事情,“去年七月十三,我把驢藏了起來,叫豪仔去外婆家,我想,沒了驢,他只得坐車去了吧?冤孽啊,他竟把鄰居鄒大媽的大水牛牽出來,要騎牛去外婆家,牛走得多慢啊,到外婆家得要五天,路上還得給牛喂草,豪仔說,沒事的,我在牛屁股上綁些草就可以了。”
“黃豪騎牛去的外婆家?”
“嗯,來去半個月,在外婆家只呆了四個小時,因為外婆家地兒小,沒處存牛,豪仔跟外公聊了幾句就往回走了。看到那面旌旗沒有?”豪媽指著隔壁堂屋的金黃色旌旗,“他往回走的時候,看見一個洗衣的女孩子不小心掉到了水塘里,豪仔從牛背上飛了過去,救起了那女孩,我想啊,這是難得的緣分啊,但是那女子不答應,說跟一個騎牛的人怎么生活啊?那旗子是女孩子的爸送過來的。”
“黃豪,這”老鐘雙眉緊鎖,仿佛要發明什么似地,“他可以走路去外婆家啊?”
“哎,”豪媽不斷地嘆氣,“我說,你不坐車,可以,走路去吧,豪仔說,他的《九陰真經》還沒讀完,要趁著在牛背上讀完,用腳行走不能看書。再說,他已習慣了屁股下坐著一個東西,驢啊,牛啊,馬啊,都行,否則好不舒服的。”
豪媽和老鐘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原來古代江湖俠士的生活并不浪漫,有時候會讓家人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