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不能過去——”身量嬌小的女孩兒，白皙如玉的臉蛋繃的緊緊的，如水的雙瞳中是與年齡不符的堅忍和悲痛，她用盡所有力氣攔抱住姐姐，不忍看院中家人慘死的場景。

“青桐，我要去找娘！你放開我，他們不是日本兵……”紫桐根本已沒有力氣，只是軟軟在靠附在青桐懷里，臉色慘白，眼神無光，眉目間的痛苦之色仿佛她馬上就要昏死過去。

青桐捂了她的嘴，拖著她往房后的菜地里躲，低低慟道：“可是他們會殺人！”她說罷，淚水默默流下，半拖半拉把紫桐弄出菜地。

她拉著紫桐在黑夜中踉踉蹌蹌，不辨方向地往前奔跑！

淚眼模糊間仿佛還能看見家人慘死的尸體——爹，娘，奶奶，小弟。

那個罪魁禍首的劊子手，還用他的長筒皮軍靴在爹爹身上蹭了一下，然后彎腰用手在爹爹的臉前探了探鼻息，說：“死了。”

那種語氣，仿佛生死就如朝醒暮眠一樣平常，生命就如地上的一粒塵埃不足為惜。

她想起村頭小學校的老師柳先生做的一幅對聯，上聯：天降大旱，糧不足饑，水不足渴；下聯：地生惡煞，土匪吃肉，鬼子食骨；橫批：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她雖讀書不多，卻懂這幅對聯，亦忘不掉柳先生作對時的悲恨之色，她現在也悲恨！

她用力抹了把眼淚，牢牢攙住虛弱的姐姐，步子更快，“姐姐！我們一定要保住性命，日后回來為爹娘造墓立碑！我看見了那個人的樣子，我記住了，我一定會殺了他！”

紫桐聽見她這些話，也變得激動，只是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力氣，聲音低微斷續，“青桐，我們……該往哪兒去？”

青桐停下步子，左右看看，“高莊那邊天亮會有鬼子巡邏，我們就去大舅家吧！”

紫桐點了點頭，卻順著青桐的身子癱了下去。

“姐姐！”

“青桐，我走不動了，家破人亡，世道艱難，我也不想活了，你別管我，快去大舅家，路上一定小心，我們霍家就只剩你一個了，你一定要保重！”

“不行！我們一起走！生一起生，死一起死！”青桐狠狠抹了把眼淚，用力拉紫桐，紫桐抱了死心，平日里風都能吹動的身子變得很沉，青桐怎么拉都拉不起來，急的低喊：“姐姐——姐姐——”

“青桐，別管我了，你逃命去吧。現在世道亂，多少家破人亡的，你千萬別因為我們都死了就輕賤自己的生命沖動地找人報仇，先保住自己，知道嗎？”

青桐聽見這個激動起來，揮手道：“為什么？鬼子欺負我們，當兵的怎么也欺負我們？！”

“青桐——”紫桐聲音低的微不可聞，“聽姐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