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亭沉了口氣，解下自己的圍脖，一手托住她的后腦在她臉上用力擦了幾下。她沒防備，突然壓覆而來的圍脖和上面沾染的他的氣息讓她有一瞬間的窒息，使勁推開他，悶聲道：“不用你假好心。我問你，真讓我一個人去北平嗎？沒有人接應嗎？難道我就這樣……就這樣進入白家？那里的父母問我怎么辦？我總得和他們說些什么吧？”

顧長亭蹲了下來，繼續用圍脖幫她擦臉，動作間多了輕柔和耐心，趁機附在她耳邊低低囑咐，“最完美的表演就是水到渠成，你只需做好白流蘇。不，你就是白流蘇，但你更是玉嬌龍。其他事情，不是你該想的。”

青桐看著他，垂下的手悄悄拳握了一下，心里有一種近乎不舍的情緒緒悄悄蔓延……

不！

她馬上否定了自己這種感覺，被他的特訓折磨了一個冬天，新仇舊恨，殺他都來不及，哪有什么不舍？！

她不舍的是姐姐，有他在，她至少可以看姐姐的照片，他不在，照片也不在了。

于是，她扯過他的圍脖，自己擦拭臉上的濕漬。

“我們的暗號，記牢了么？”他又問，仍舊半蹲著身子，平視她。

她擦臉的動作緩下，聲音低微說：“蛟龍潛匿隱蒼波，且與蝦蟆作混和。等待一朝頭角就，撼搖霹靂震山河。”

顧長亭眸間有滿意之色，不覺伸手輕撫她的頭發。

這時，一陣轟隆之聲響起，火車來了。

月臺上的旅客一時間都涌了過去，顧長亭站了起來，看著那些人，又扭頭看青桐，伸手幫她提起了皮箱，拉著她往前走。

她順手把圍脖圍在了自己身上，被他拉著到了入口處。

顧長亭擋開擁擠的旅客，把她抱上了車梯，又將箱子遞給她。她雙手接過，緊緊提著，突然想問，她要在北平長到多大才能再見到他？

咬了咬嘴唇，終是把話咽了下去，化作怨毒的一眼，扭身就往里走。

“白流蘇！”突然，他粗著聲音厲喊一聲。

青桐腳步停下，忍不住轉了身，小臉緊繃看著他，“還有什么事？”

“北平冷，下車前記得添件衣服?！彼f。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現出滿不在乎的神氣，轉身進了車廂。

很快，火車開動了，青桐抱著皮箱，扭頭往外瞧，一眼就看見了顧長亭。他挺拔漂亮的身材，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背對著她的方向，往前走，離她越來越遠。

青桐瞇了眸子，微抿了唇。早就說了他是假好心，火車還沒有開走呢，他就走了，而其他送別之人，都還擠在月臺上揮手說著再見、珍重之類的話語，多么溫暖。

青桐對著窗外的送別之人笑了笑，也揮了揮手，依晰看見紫桐……

她不知道，火車開走，人群散去的月臺，那個挺拔的背影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