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風衣，雙肩和后背處都濕溚溚的，寒風吹來，冷意森森，他夾著煙的手禁不住顫了一下。

“汪精衛和日本媾和，新一輪的清鄉巢共馬上就要開始，你該走了……”老郭不知什么時候出現的，站在他身后，凝重的聲音讓這本就沉悶的雨天多了一種窒息之感。

顧長亭扔掉煙蒂，用皮鞋輾滅了，一手壓著帽沿說：“我知道。”話畢，便越過老郭往前走去，仿佛老郭只是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

而他的手里已經神不知鬼不覺握了老郭遞來的最新指示，緊緊地攥著。

回到寓所，進了房間，顧長亭沒有開燈，而是點了一支蠟燭，在燭光下慢慢展開了那張紙條。

緊窄著眸子看完上面的字，他便把紙條伸到焰火中，燒成了灰燼。

他本想去金陵前再看看霍紫桐，看來現實情況不允許他再那樣做，必須馬上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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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古都，如今的汪偽南京國民政府所在地，顧長亭來了。

華燈初上的夜晚要比白天熱鬧數倍，尤其是哈斯曼舞廳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汽車，一排排等候拉客的黃包車，來來往往的煙販、糖販以及賣花女都是這紙醉金迷之地的獨特風景。

但這一切都掩飾不住城市被侵蝕過的痕跡，引人揣摩、憑吊。

這時，一道刺眼的白光射了過來，圍在舞廳門口的小販和行人都惶恐往后退，然后伸長脖子張望。

哈斯曼舞廳門口專門伺候的領班已忙不迭地迎了過去，微躬著腰拉開了車門，身著棕黃色軍大衣的高橋樹男從車上下來，肌肉緊繃的臉上帶著日本式的木然和陰鷙，去年這時開始的南京大屠殺的槍聲、慘叫和血腥悄悄在空氣中氤氳。

不遠處的路燈下，顧長亭黑衣黑帽狠狠揉弄懷里的風塵女郎，眼睛卻死死盯著高橋樹男。懷里的女子以為他是欲|望勃發，手在他身上摩挲著低媚叫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么穩重的先生竟也猴急了，哎喲，弄疼了人家……你想玩我嗎？我帶你回家，這兒好冷啊……”

他不應聲，只是盯著哈斯曼舞廳門口，手上的動作時而輕時而重，令那女子嬌喘不止，驚喜低語：“我喜歡你這樣的，不愛說話，卻能干的很……”

這時，又有一輛車過來了，顧長亭的眸子一緊，看見了金八榮。金八榮一下車就很目的性地往里進，領班上前迎他被他打了一巴掌。

看來老郭的情報沒有錯，金八榮和高橋樹男這兩個平時八桿子打不著的人今晚都來到哈斯曼舞廳，絕不是巧合。

情報上說：名單銷毀，人留下，以圖后用。

顧長亭抿了抿唇，放開懷中正哼哼哈哈的女子。她不滿，攀附在他身上，幽幽道：“先生，你要我吧，你要我吧，不收你錢也可以。”

顧長亭笑了笑，在她臉上揉了一下，安撫道：“我有東西忘在舞廳了，你在這兒等我。”

女子淪落風塵，既沒有陳白露的美貌又沒有唐瑛的才華，便沒有那種幸運，所遇的男人不是肥頭大肚的商賈貪官就是人模狗樣的走狗漢奸，像顧長亭這樣一表人才的男人肯要她，她歡喜不盡，不住點頭，怕顧長亭不回來，還特別強調，“先生，我會一直等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