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刑逼供的士兵惶恐扔了手里的刑具，垂首道：“報告高橋君，安茹死了！”

“八嘎！”高橋樹男兩眼一瞪大踏步走了進去，到了安茹跟前，一手扳起她的腦袋，探她的鼻息，果真沒氣了。

“八嘎！”他一腳踢倒了旁邊的士兵，轉過身，對著正走進來的顧長亭，質問道：“顧長君！你為什么要把她打死？”

顧長亭凝眉看著他，誠懇道：“高橋君，顧某一向不主張用刑，地下黨的意志是不會隨著肉體的摧殘而被摧毀的！我剛才來已經說了讓他們停止逼供！可他們說是孫副主任抓的這些地下黨，是孫副主任要求必須從他們嘴里挖出地下黨的秘密！郭新城被殺我已經很惱火了！我說過地下黨我要活的！可是現在，好像特務處的人都很喜歡直接聽孫副主任指揮。”

高橋樹男緊抿著唇，盯著顧長亭，一手拳握，狠狠“嗯！”了一聲，轉身走出審訊室！

“安茹和郭新城都死了！其他人全部槍斃！”

高橋樹男這話像是氣話，像是沖動，兩個士兵和陳天佑都怔怔的。

顧長亭沉著臉，冷聲道：“孫副主任不在，陳秘書，這件事就交給你辦。”

陳天佑垂頭，“遵命！”

到了前面洋樓，顧長亭追上高橋樹男，審視著他的步伐和身形，凝聲道：“高橋君，安茹和郭新城都死了，我們該從何展開調查？”

高橋樹男邊走邊道：“這一條線覆滅了，我相信他們還有另一條線，會有人忍不住動作的。以靜制動，耐心等待。當務之急要正式成立特別調查處，這次不是簡單的破獲幾個聯絡點抓幾個共|黨疑犯就算的，坂田司令要求將他們一網打盡！最重要的是捉住那個潛藏在我們中間的共|黨臥底歲蒼龍！”說著，高橋樹男停下了腳步，看著顧長亭。

“最近軍統的行動也特別頻繁，坂田司令十分惱火，已經決定，孫桑回來后協助安藤小姐主持針對重慶方面的工作，歲蒼龍的事就交給你，我會在背后看著你，支持你。”

顧長亭臉上肌肉抽動一下，似笑非笑，“顧某一定不會辜負高橋君！”

高橋樹男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我相信你，這些年你在特務處成績斐然，土肥原司令上次來中國還特別提及你。”

—

下午四點，孫凱旋的火車該到了。

顧長亭看了手表，打電話把日本憲兵司令部駐特務處的分隊隊長松井一郎叫進了辦公室，要求他去火車站接孫凱旋，并保護孫凱旋的安全。

松井一郎領命去了。

半個小時后松井一郎回來復命，火車站沒有接到孫凱旋。

這時，陳天佑低頭進來，報告道：“顧先生，北平方面打來電話，孫副主任那里出現了臨時情況，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顧長亭讓他們退了出去，略一思索，沉沉出了口氣，倚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孫凱旋這個意外出的可真是時候，他又有了兩天時間可以惡化孫凱旋在高橋樹男心里建立起來的形象。

第二天早上顧長亭來到特務處上班時，一進辦公室陳天佑就跟進來了，稟報道：“高橋君打來電話，讓孫副主任一回來立刻向他報道。顧先生，高橋君好像很不滿意。”

顧長亭凝眉拿起桌上的報紙，邊瀏覽邊說，“那你就照辦，知道孫副主任新的班車時刻后就馬上電話告訴高橋君，要第一時間告之！”

陳天佑略一思索，點了點頭，“遵命！”

陳天佑又停了一會兒，見顧長亭沒再吩咐什么便退了下去。

辦公室的門關上，顧長亭躺到了椅背上，看完一頁報紙，翻了開，看另一面，卻在一剎那間坐直了身子！

報紙拿近，瞇眼細看，主標題——6月12日晚北平國|民政府委員白展勛遭暗殺；副標題——兇手瘋狂，白府主仆18人陪葬。

轟！地一聲。

后腦仿佛被人重重揮了一拳！

顧長亭捏著報紙的手一松，報紙嘩啦落地，他的身體也如一個泄了氣的球陷入椅背中…..

6月12日，前天晚上，就是他離開北平的那天晚上。

他從口袋里摸出香煙，用嘴叨住，拿出火柴，“呲呲呲”一下一下劃，最后“噼啪”一響，火柴斷了。

他又拿了一根，劃了幾次劃著，點燃香煙。

火柴跳動的火苗，映入他的黑眸，他的臉被照的亮亮的，卻繃的緊緊的，冷冰冰的，沒有了任何生氣。

火光中，霍青桐那強硬的美麗的襲人的臉龐若隱若現。

——顧長亭。你有家人嗎？

——當然有，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我不能經常和他們見面。

——所以，你也要把我變得像你一樣悲慘？

——顧長亭。那我們兩個到底是什么關系？

——你，是我的，不管生與死。

——是不是這個世界，不管我到哪里，都要被別人左右？

——對，這個世界不是我們所能駕馭的……

顧長亭緊窄著眸子，用力吸了一口煙，白色的煙氣從他唇中緩緩溢出，再消散開來，把霍青桐的臉遮住。

可她曾說過的話語，仍不斷在他耳邊響起。

——我都知道你不是漢奸不是真正的壞人了，你就不要再用這種面孔對我。

——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我沒有功夫聽。

——顧長亭，你等著我，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煙霧繚繞中，顧長亭眸子變得朦朧，迷離，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霍青桐，你這個自不量力的家伙，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拿什么保護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