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慢些呀，等等我…”

“來，鈴兒！”

洛黎慢下腳步，微笑著伸過手去。

“誰叫你平日不愛動呢，來吧，本公主拉著你跑！”

她狡黠一笑，輕輕抓住小侍女的手腕。

提腳欲走，余光隱約瞥見一個渾圓金黃的東西，從她裙下一滾而過。

“呀！”

洛黎一時驚慌，連連后退。鈴兒掌心一翻，立刻扶住她。

兩人將將站穩，洛黎猶自心驚，輕拍心口。

心下漸安，她輕輕提起裙裾，仔細查找。

地面卻干干凈凈的，連片落葉都沒有。

“公主，怎么了？”

鈴兒也跟著彎下腰。

“我好像…看到一個東西從這兒滾出來，”她指著小徑一旁的劍蘭叢，“嚇了我一跳，也不知踩著沒有。”

洛黎突然覺得腳底微微發癢，她輕輕蹭了蹭，此時不便查看，只得暗自忍耐著。

過得片刻，癢意消失，鈴兒也直起身。

“公主，左近沒有什么東西。”

“唔，恐是我看錯了…”

沒有人注意，一顆流金天珠從洛黎裙底滾過，沒入她的腳心，眉間金色羽印一閃而過。

洛黎這回不敢疾行了，她緩下腳步，主仆二人沿著劍蘭小徑慢慢走。

好在翕殿也不遠了，穿過前面一道新月門，拐個彎便到。

今日在翕殿內舉辦暖茶會，借著品雨前緒春茶的名頭，眾公主和王子互相熟識一番，為明日的花葉大典作準備。

花葉大典每兩年舉辦一次，各國輪流承辦。

適齡的公主、王子每兩年一齊聚，共同騎馬打獵、宴飲對詩。

是大殷的老傳統了。

這是洛黎第二次參加花葉大典，上次是前年，她才十四歲，鈺小王爺總拿她當小孩兒看。

明明他自己也就大她兩歲嘛…

今年洛黎十六了，鈺小王爺再說她是小孩兒可就不合適了。

“公主，小心臺階。”

鈴兒扶著公主，上得翕殿門前幾道臺階，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院中。

腳尖剛一落地，忽覺地面微微一震。

她立刻轉頭看向鈴兒，惟恐又是自己的錯覺。

鈴兒也是一臉錯愕，眼神茫然。

洛黎眉頭微蹙，眼神越過鈴兒，看著她身后的墻面，慢慢睜大了眼睛。

鈴兒若有所覺地轉過身，循著公主的視線看去。

原先光潔的朱墻，不知為何裂開了一條縫隙，縫隙間小石子輕輕跳動，細細的塵土流線一樣無聲滑落。

“快，到后院中去，看看鈺小王爺在不在里面！”

不等鈴兒反應過來，洛黎已快步離開，眼見就要穿過二門。

她趕緊跟上去。

內院中有一棵老杏樹，傲然挺立，茂盛如篷。

鈺小王爺就站在樹下，白玉發簪，手持骨扇。面前圍著一眾公主、侍女。

眾人面色如常，言笑晏晏，好似剛才的震顫完全不曾發生。

難道真是她們主仆二人的錯覺不成？

鈴兒小跑過來，站到公主身邊，身形未穩，突然襲來一陣強烈的震顫！

洛黎轉身一把抱住鈴兒，堪堪將她扶穩。

院中立時響起一陣陣驚呼，那群公主侍女被震得七倒八歪，很快摔成一團。

鈺小王爺背靠杏樹，雙手緊緊抓著身后的樹桿，勉強穩住了身形。

洛黎見鈺小王爺無礙，放下心來。

“鈴兒，咱們順著墻角坐下吧，一會兒要是再震，總不至摔倒。”

鈴兒點頭，兩人攙扶著坐下。

剛一坐穩，果然又震了一下，殿頂滑下一片琉璃瓦，“硴啦”一聲巨響，摔碎在地上。

眾公主從未見過此等情形，紛紛失聲驚叫起來。

一個侍女顫聲問道：“公主，這…別是地動吧？”

鈺小王爺面色微慍，“休要胡說！我烏金國受仙熠山神護佑，立國數百年，從來風調雨順，無災無害，何來地動？”

話音剛落，只聽空中傳來一聲巨獸的嘶鳴聲。

“嗷——”

叫聲兇惡無比，聽來有一絲悲涼。

眾公主、侍女早已花容失色，緊緊抱作一團。

天上的云突然開始聚攏，很快云層變厚，遮住了陽光，漸有黑云壓城之勢。

云層中突然閃過一道金光，一只巨獸從宮城東面飛起，直上云霄。

它在云層中穿行而過，似在尋找什么。

過了一會兒，只見那道光直直照向翕殿內院，在院中投下一個巨大的金色光圈。

巨獸從云上徑直向下飛來，“咚”的一聲巨響，落在院中，掠起一片厚重的塵埃。

它提膝重重跺了一下腳，地面劇烈地震顫起來，屋頂上的琉璃瓦“唰唰”地往下掉，砸到院中。

本已抱作一團的公主們此時抱得更緊了，她們一個個嘴唇顫抖，連聲驚呼都叫不出來了。

洛黎感到一陣眩暈，閉眼緩了一會兒，眼前才漸漸清明起來。

她背貼墻壁，看向眼前的龐然大物。

濃塵漸漸散去，巨獸的身形慢慢顯現。

那巨獸比宮殿還要高，滿身金閃閃的鱗甲，青面獠牙，其狀可怖，它背后還有一對巨翼，此時乖順地收著。

“嗯…就在這個院子里。”

巨獸突然說話了，聲如洪鐘，杏樹上的葉子都在顫抖。

它的聲音是從哪兒發出的？

洛黎一直盯著那巨獸看呢，它根本沒張嘴啊。

一直抱著樹桿的鈺小王爺，愣愣地看著院中巨獸金光閃閃的鱗甲，恍然若有所覺。

他眉頭緊蹙，喃喃說道：

“山…山神？”

聲音雖小，然而那巨獸耳力極佳，自是聽到了，不過只聽到有人喚他，卻看不到人在哪里。

它疑惑地低下頭顱，壓低，再壓低，眼睛都快貼到地面去了，終于看到樹下的俊美少年。

“是你喚我？”

洛黎這次看清楚了，那巨獸沒張嘴，腹部卻在顫動。

沒錯，一定是腹部發出的聲音。

鈺小王爺嘴唇微抖，緩緩放下樹桿，看得出他心中緊張，卻決然地向前走了幾步，走出樹陰下。

他慢慢抬頭，仰望巨獸。

“您…是仙熠山神嗎？我在寶經樓看過您的畫像。”

巨獸直起身子，低頭看著鈺小王爺，并不答話。

半晌，腹部再次顫動起來：

“是你吞了我的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