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梁平這頓飯吃得異常緩慢，公主就坐在身后，他能感覺到她如炬的目光。他食不知味，匆匆吃了一些，便放下碗筷。

緩緩轉身，卻見公主手臂撐著窗沿，正看向窗外。寬袖被壓得皺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十指纖纖，秀窄修長，自然地垂下來。月光盈盈，照得她周光泛著潔白的圣光，他看著公主的側臉，一時愣了神。

屋內漸漸明亮，韋梁平抬頭看，卻四處不光光源，盈潤的光不知從何處來的，這光線走到門口窗邊突然停住一樣，一絲也沒透出去。

“韋梁平，”洛黎微微抬頭，卻沒有看他，“我細細想過了，我原先喜歡鈺小王爺，大概就是喜歡他長得好看，我跟他也沒見過幾面。我喜歡你，是朝夕相處，幾番涉險生出的情愫，我一閑下來就想找你，跟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很歡喜。”

她緩緩放下手臂，轉身面向他。

“我喜歡過鈺小王爺，我不否認，但如今提起他，我心中毫無波瀾，想起你，卻有萬千情緒。我喜歡的人是你，我很確信，我不希望你誤會，也不希望你自輕。”

她扯出一個微笑來，起身走到門口。

“我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討厭誰就要罵他，喜歡誰也必要讓他知道，我就是想要告訴你我喜歡你。若你覺得我朝秦暮楚，心思不定，便當自己從未聽過這話好了，你還當你的韋總兵，我還做我的九公主。”

韋梁平見她轉身離去，壓抑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他一個跨步走到門口，長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中。

洛黎低頭，看著韋梁平的手臂環在自己身前，心控制不住猛得一顫。背后一片溫暖，他的氣息在她耳側吹過，臉頰像過了電般滾燙。

“韋梁平，你…”

他圈緊了手臂，一絲不讓，哽咽道：“公主，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只是一時不敢相信，我…我從未想過要惹你生氣…”

洛黎輕輕呼出一口氣，在他懷中轉過身來，仰著小臉看他。

“那你…可喜歡我？”

韋梁平不說話，只重重地點頭。

“我脾氣不好，嬌氣得很，做事從不考慮后果，很沖動，還有點犟，不愛聽勸。你…還喜歡我嗎？”

她眸中瑩瑩放光，期待地望著他。

“公主心善、樂觀、不怕辛勞，多次救我于危難之中，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洛黎心中雀躍，一把回抱住他，臉頰貼在他的胸膛，聽到他的心跳一聲一聲鏗鏘有力。

韋梁平環抱著她，胸腔涌起一股難言的幸福，幸福到極致竟有些酸楚，他細細品味著這從未有過的感覺，她卻突然松開了他，懷中一空，他略有些失落地緩緩垂下雙手。

“韋梁平，神鳥蛋剛才動了！”

洛黎從懷中暗袋里拿出那枚小小的神鳥蛋，放在掌心。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到窗前圓凳上坐下，趴在茶桌上。

屋內光線漸亮，直至亮如白晝，洛黎驚呼道：“已有好幾道裂縫了，韋梁平，你快來看！”

韋梁平湊過來，在她對面的圓凳上坐下，果然看到那幾道裂痕。

“恭喜公主，神鳥要破殼了！”

洛黎高興地咯咯直笑，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韋梁平望著她彎彎的眉眼，只覺得心都要化了，滿心希望公主永遠如此無憂無慮，不見愁顏。

心念一起，便見公主突然皺起了眉，“這神鳥破殼了該如何養呀，它吃什么？用不用做個窩？”

韋梁平對此也是一無所知，他見公主突然緊閉雙眼，一動不動，也不知在做什么，緊張地探過去。

過了片刻，她睜開雙眼，院中同時響起懷于歸的聲音。

“小公主，下次可別再大半夜的喊我了，老夫年紀大，經不起嚇啊。”

韋梁平迎了上去，“老伯，你怎么來了？”

懷于歸皺著臉，“我怎么來了，我被你家公主叫來的唄！”

見韋梁平神色輕松，不是剛才凝重的樣子，他悄聲問：“怎么樣，和好了吧！你抱了沒有，是不是很有用哇？”

“老伯…”

韋梁平突然停住，面有詫異地看著他身后。窗子里投出一只木勺，正砸在懷于歸腦袋上，懷于歸“哎喲”一聲，捂住后腦勺。

“你腦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烏七八糟的事？我可告訴你，別把我家韋梁平帶壞了，不然我饒不了你！”

懷于歸看著公主氣憤地站在窗邊責罵，“嘿嘿”笑了兩聲。

“看來是和好了，這不就行了嘛！你們兩個好好的，找我來干嘛？”

韋梁平低頭不語，洛黎隔著窗子捧高了手。

“我這顆蛋要破殼啦，想問問你這鳥出殼后該如何養？”

懷于歸奇道：“咦？公主還有這等閑心，這鳥蛋可不好孵，待老夫看看。”

屋內亮堂，卻不見火珠，懷于歸稱贊道：“公主意隨心動，已能憑空照物了，果然是天選之女，老夫佩服！”

洛黎只當沒聽見，將手掌穩穩放在茶桌上，掌心窩著那顆蛋。

“哎呀，它又動了！”

韋梁平立刻湊過來，懷于歸隔著些距離瞥了一眼，突然驚得瞪大了眼睛。他走近了些，仔細端詳公主手中那顆蛋。蛋里頭的小生命正用盡全力啄著殼，裂縫更大了些，已能透過破裂的蛋殼看到里面淡黃色的一團。

“公主，這可不是一般的妖獸蛋，這是上古神鳥蛋啊！”

洛黎驚詫地轉頭，“你如何得知？”

懷于歸指著她掌心，“你可看到外殼上細細的紅血絲？”

“嗯，這紅血絲一直就有啊。啊，不對…不是一直就有的，是什么時候出現的…”洛黎努力回憶，一時沒想到。

“是在銅銹城大獄中，公主可記得那日你睡了整天，醒來后便發現神鳥蛋上有血絲。”

“哦，對對對！”洛黎向他投去贊賞的目光，“還是你厲害，什么都記得！”

“哪里，公主過譽了。”

懷于歸輕輕咳嗽一聲，可以了啊，老夫還在這兒呢，你們兩個收斂收斂吧。

“懷于歸，你可知道這是什么神鳥？”

“嗯，”他捋了捋胡子，悠悠說道：“若老夫沒有猜錯，這應該是重明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