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有想出個結果？”

璟妤搖頭，“我已經記不清當初是為何愛上他的了，也不記得那股不管不顧的勇氣到底是為何而來。初見時，他滿身傷痕倒在雪中，我將他救起，照顧他至傷愈。

他當時遇到了妖獸群，勢單力薄，激戰中傷得很重，我遇到他時，他已經奄奄一息，雙目被毀，身體失溫得厲害。

照顧他那段時間，我極盡耐心與溫柔，那是我第一次有機會救人，我非常希望他在我的救助下能夠痊愈，關鍵不在他，在我自己達成希望的成就感。

也許是那時讓他誤會了，他覺得我就是那樣溫柔的。過后相處愈多，愈來愈覺得我與當初救他的那個相去甚遠，恰好樵蘇出現，非常符合他想象中的那個雪山相救的女子形象，毫無意外地直接相信了她。”

“后來呢？她又是如何將你困住的？”洛黎溫聲問道。

“后來啊，讓我想想…秉示君當然要娶她，不過，他是極要面子的，與我成親時當眾發過誓此生與我不離不棄，他不好違背誓言，便想著要坐享齊人之美。

我在他們過禮之時，逼問樵蘇，讓她說出如何救治的秉示君，用藥為何，療程多久，眼疾又是如何恢復的。她當然說不出來，躲在秉示君懷中，直說我表情駭人，她好害怕。”

洛黎忍不住說道：“說不出來便裝柔弱，好叫秉示君憐憫她，太卑鄙了！”

璟妤輕笑，“卑鄙又如何，管用就行啊。只從結果看，秉示君頭一次對我惡言相向，轉過頭卻對她柔聲安撫，她成功了，我失敗了。”

洛黎怒道：“這不公平！”

“感情的事，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呢？愛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愛了也沒有任何理由，瞬間就能翻臉。

說到底，是我愛錯了人，押錯了寶，以為他值得依賴，便將自己全副身心托付出去，到頭來緣聚緣散一場空。旁的都沒什么，只是對不起我師父，師父一直盼著我回來，我卻辜負了她。”

她擦凈眼角，利落地站起來，“謝謝你愿意聽我說這些傷心之事，我覺得心里痛快了許多。師父定不希望看到我這樣自怨自艾，今天起，我要忘掉前塵往事，做回沉淵門的小師妹，等師兄收了弟子，我就是小師叔了！”

話音一落，天燭突然亮了起來，明亮的燭光驅散陰霾，照亮了每一處角落。

洛黎為她感到高興，被困二百年沒有自暴自棄，一出來目標明確，手刃仇人毫不心軟，回到師門也迅速收拾心情，滿血復活。

不再有什么大夫人了，此時站在洛黎面前的，就是璟妤，王者歸來，依然還是王者。

這不正是洛黎想要成為的樣子嗎？

“洛黎，這里其實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你在此多留幾日吧，我帶你游一游龍田峪，當作你開導我的謝禮。”

洛黎覺得有些羞愧，她不過說了幾句話，璟妤還教了她避水心法，如今又要專程陪她游覽龍田峪，她不好意思地說：“你剛剛回來，當休整休整，我…我不好多作打擾…”

身后突然響起一道醇厚的聲音：“妤兒所言極是！”

璟妤轉過頭，叫了一聲：“師兄。”

師兄走到近處，沖璟妤點了點頭，轉身向洛黎說道：“你幫過妤兒，便是幫了我沉淵門，沉淵門徒向來有恩必謝，還請你不要推拒了。”

“我…”

“妤兒回來，我們原本就要離開此處，外出收徒的，若洛黎姑娘不嫌棄，便與我師兄妹三人一同出游，如何？”

洛黎不好再推拒，微笑著答應：“好，好，如此甚好。”

第二日，沉淵門師兄妹三個便與洛黎一道離開蒼淵，在龍田峪玩了好幾日，又去了隱渡島的另一端玩了幾日。

洛黎跟著他們游山、玩水，去了幽深的大峽谷，在龍息澗中捉了魚，枝葉繁盛的密林中生長著許多奇異的花草，不過這些奇花異草大多有毒，只能看不能采，拿劍劈開，花蕊草莖瞬間變色，洛黎看得又詭異又新奇。

玩了好多日，洛黎也該回去了。

璟妤照舊給她一截褐色絲繩，御風送她回兀陽城。臨分別時，她拿出一只小巧的銅風鈴。

“若遇到什么危急事，搖動這個風鈴，不論我在何處都能聽到鈴音，用不了半刻就能趕到你身邊。”

她將銅風鈴遞給洛黎：“你可收好了。”

經過這些日的相處，洛黎與她已熟稔許多，她接過銅風鈴，細細收在袖袋中，張開手臂一把抱住璟妤，輕輕拍了兩下。

“若有機會，我會去找你的，你可會歡迎我？”她松開璟妤，眼睛亮瑩瑩的，帶著靈動的光彩。

璟妤笑道：“隨時掃榻相迎！”

洛黎站在府外，看著璟妤的身影在天邊越來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了，這才轉身走上門下臺階。

剛跨過高高的門檻，便見秉示君急匆匆奔來，他目不斜視直接掠過她，一腳跨出門外。

過了一會兒，他又飛奔回來，攔住洛黎。許是跑得急了，他大口地喘著氣看著洛黎，卻并沒有說話。

洛黎疑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許久，秉示君喘聲漸息，終于輕聲說了一句：“公主，你回來了…”

洛黎簡直莫名其妙，抬腿繞過他，徑自離開。

想問璟妤就直說，將我攔住，卻不痛不癢地說些不相干的話。就這等魄力，難怪會被樵蘇蒙蔽。

她回過頭又看了一眼，秉示君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黎回到小院中，喚妖奴備香湯，舒服地泡了個澡。她擦凈身體，穿上衣裙，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窗前。

晚風乍起，很快將長發吹干。

院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洛黎聞聲抬頭，正看到韋梁平跑進院中。

“公主！”

洛黎坐在窗里，對著他笑。

“老遠就聽到你的腳步聲啦，怎么跑得這樣急？”

韋梁平深深地看她一眼，低下頭沒有說話，走進正房中，打開妝奩取出一把玉梳來。

“你要替我梳頭嗎？”

洛黎坐在椅子上，仰著臉問他。

“嗯，長發已干，我替公主梳一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