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梁平自然知道她喜歡鈺小王爺。

滿宮都在流傳：寶絳國那個最受寵的淑陽公主，天天跟在鈺小王爺后面。

他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覺得如果公主真的嫁過來也挺好的，他興許還能經(jīng)常見到她。

后來，又有兩次，他遠(yuǎn)遠(yuǎn)見過她的身影，他不敢上前，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看過去。

他把那錠鎖在柜底，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

如今，時移世易，他何德何能可以陪在公主左右。

而自己今晚竟…竟生出了那樣的心思！

心痛難以自抑，他不自知地緊緊按著胸口，越抓越緊。

眉間溝壑愈深，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心，像是一點一點被抽空，只余兩根心弦，被一把鈍刀來回地割。

“蹦！”

弦斷了。

理智失控的前一秒，韋梁平終于繳械投降。

摸索著從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低頭咬住刀鞘，刀刃從鞘縫中滑落。

他閉上眼睛，左手握上刀刃，右手猛地迅速一抽，沒有絲毫遲疑。

刃尖鋒利，無聲劃破掌心。

左手緊握，任憑鮮血從掌心溢出。

疼嗎？

韋梁平在心中默問自己。

疼的。

然而眉頭卻漸漸舒緩開來，切膚之痛瞬間溢滿胸腔，心，卻一點點重新拼湊起來。

“呵…”

韋梁平輕笑一聲，收回短刃，塞回靴筒中。

全身卸了力一般再也無法支撐，他雙手以拳觸地，拜伏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慢慢變成墨青色，月亮西斜，眼看就快要天亮了。

過不多久，晨起掃灑的妖奴便會出現(xiàn)在外院。韋梁平不好多作停留，他緩緩起身，留戀地看一眼門上雕花，轉(zhuǎn)身疾步離去。

月影綽綽，蟲鳴漸息。

……

洛黎在睡夢中似乎聽到一聲極低的驚呼。

她緩緩睜眼，感覺到門外夢云的氣息。

“怎么了？”

門一拉開，便看到夢云蹲著身子一動不動的，也不知地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公主，你沒事吧？”

夢云起身進(jìn)入屋中，圍著洛黎轉(zhuǎn)了好幾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

“怎么了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這個樣子好嚇人！”

洛黎雙手交叉，抱著自己的身子躲避她的視線。

“公主有沒有受傷？”

“啊？”

洛黎僵住，看夢云不似玩笑的樣子。

“我好好的呀，你為什么這么問？”

她指著屋外廊下，“那邊有一灘血跡，血液微干，像是不久前留下的。而且…”

“而且什么？”

洛黎走出門外，一眼看到地上的血跡。

“而且這血液是暗紅色的，看起來卻不像是尋常可見的動物系妖類的血。”

洛黎看著那灘血跡，沉默下來。

“夢云…”

“下奴在。”

“你…將這血跡沖刷一下吧，洗干凈些。”

夢云看了一眼面前的公主，心中不有明之處，卻還是低頭答道：“是。”

“我去前院了，你收拾完也過來同我一起看書吧。”

公主還記著她修復(fù)妖丹的事，夢云心內(nèi)感動，沉沉應(yīng)是。

洛黎端坐一整日，看空了矮幾和案上所有的書，直到夢云輕聲喚她，她才如夢之夢般從書中抽離出來。

“公主，夜深了，您先休息吧，明日再看。”

“嗯。”她點點頭站起身，“韋梁平回來了嗎？”

“剛剛會明才來傳過話，說是韋…總兵說他今天會很晚，請公主先行休息，不必等他。”

“哦？”

洛黎想起門前那灘血，突然有些驚慌。

“夢云，你到前庭看看去，也不知韋梁平吃過飯沒，累不累。要是他面有倦色，你便將懷于歸大罵一通，就說公主生氣了，叫韋梁平趕緊回來休息！”

“啊？這…”

“快去！”

“是…”夢云只得應(yīng)下，身影一閃，消失在夜色中。

洛黎回到后院，門前血跡已經(jīng)沖刷干凈，光潔無痕。

她偏過頭去不再看，進(jìn)入屋中躺倒在床上。

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洛黎一起身便將夢云喊過來。

“韋梁平昨夜幾時回來的？”

“回公主，韋總兵昨日回來的時候已快半夜了。”

“他人現(xiàn)在何處？”

“又去前庭了。他走的時候公主還沒起，便叫下奴替他給您帶話，說他今日定會記得吃飯、休息，請公主安心，不必掛念。”

洛黎點點頭，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酸。

她照舊在堂屋中看了一整日的書，直到天色漆黑如墨，韋梁平還是沒有回來。

她站起身，剛邁出半步，立刻停了下來。

夢云盤腿坐在一旁，那本《妖丹修復(fù)全書》翻開反放在膝上，她雙眼緊閉，兩手握成一團(tuán)貼在丹田處，周身有一圈極暗的光，入定了般一動未動。

洛黎輕手輕腳走出去，門都沒敢關(guān)，惟恐驚擾了她。

想必她已從書中學(xué)到了修復(fù)妖丹的法子，此刻定是緊要時期，容不得打斷。

月色如洗，洛黎信步而行，還在想著今日所閱之書。

跨過院門來到房門前，一伸手只覺掌下光滑，不是她熟悉的雕花。

她猛然抬頭，看到兩扇陌生的門。

后退幾步行至院中，看著眼前景象，洛黎恍然驚覺自己竟身在韋梁平院中。

她閉上眼睛，辨聽屋內(nèi)聲響。

沒有人。

這么晚了，韋梁平還沒有回來。

這個懷于歸也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竟拉著韋梁平商議至深夜。

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洛黎氣悶，快步往外院走。

剛一繞過影壁，便看見會明才站在院口，伸頭縮腦地往里面看。

“你怎么在這兒？”

會明才立刻低頭行禮。

“公主，韋總兵叫我來告訴您一聲，他今夜宿在懷統(tǒng)領(lǐng)院中，公主不必等他。”

“哦…”

心里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她微微低下頭，思緒一轉(zhuǎn)突然注意到剛才會明才對韋梁平的稱呼。

“韋總兵？”

夢云叫他“韋總兵”也就算了，那是她親口要求的，但是會明才為什么也他“韋總兵”？

會明才抬起頭，一臉肯定地看著洛黎，“昂，韋總兵吩咐的！”

“誰給他封的總兵？”

會明才眨眨眼睛，“萬妖之王呀！”

什么什么？

洛黎逼近了會明才，“你說清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