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于歸是真的傷心，他越哭越難過，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羅涉與彥川面面相覷，一時束手無策。

洛黎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來，遞到懷于歸面前。

“別哭了。”

懷于歸一把扯過帕子，哭聲不歇。

洛黎放輕了聲音，對懷于歸從未有過的溫柔：“你這些年殫精竭慮，一邊隱藏自己，一邊在銅銹城中暗中活動，拉攏勢力，是不是一直想著為祈仞報仇呢？”

抽咽聲漸漸變小，懷于歸重重點了點頭。

“我猜你一開始找上羅涉，就是想借他的力量，才有機會打到壑合水城去，殺了蘇瓦爾為他報仇吧！”

“可不是嘛！”

懷于歸抹了把臉，憤憤道：“我要是早知道他還有復生的機緣，也就用不著那么苦了！我心里苦啊…每每想著我孤身一個，也不知能否在有生之年殺了蘇瓦爾，就愁地睡不著覺。他...”

他看著洛黎，手指向身后的羅涉，“他可倒好，復生了那么久，也不來找我，要不是那晚我向他獻出寶庫，他還不想理我呢！”

懷于歸緊走幾步，坐到椅子上，獨自生著悶氣。

羅涉和彥川雙雙低著頭，不欲辯解。

洛黎到懷于歸并排的椅子邊坐下，“老頭兒啊，要我說，你也別生氣了，這些年，那兩個怕是也不好過。”

彥川抬頭看洛黎，第一次打量這個一直跟在懷于歸身邊的小姑娘。

“他們倆，一個孤守妖丹，照時間來看，可比你在銅銹城待得還要久。另一個呢，被自己的親弟弟給殺了，還被潑臟水，身死不說，名聲也被污蔑了，好不容易復生，卻只能去斗妖場掙些銅幣，還得跟一大幫子野妖周旋。你看看，哪個都不容易！”

洛黎這話，懷于歸還真聽進去了，他覺得自己臊得慌，好大把年紀了，竟跟個小孩似的當眾哭泣。

“現在你們好不容易聚首，還不團結起來好好商議一翻，早日打到壑合水城去才是正經！”

懷于歸醍醐灌頂般驚醒，他一拍腦門，猛得站起來，“公主說得對，是老夫想岔了！”

公主？

彥川聽到懷于歸對她的稱呼，腦海中迅速搜尋。

妖都王庭從未有過公主啊，難道…是蘇瓦爾的妹妹？不可能！彥川立即否定自己。

“護法，在場兩位生面孔，我從未見過，還請介紹一二。”

“哎喲，是老夫的疏忽！來來來，這位啊，是…”

懷于歸指著洛黎，卻犯了難。該怎么給他解釋，這兩個都是凡界來的凡人呢？

羅涉沒有顧慮，他指著洛黎：“這小姑娘是個凡人小公主，體內不知為何有些神力。”

又指著韋梁平：“這位韋總兵，跟小公主一樣，也是凡界來的，他熟讀兵書，對布陣也頗有研究，昨夜他守的西城門，憑借密林中精妙的暗線陣法，輕松退敵，挺厲害。”

彥川已顧不得他前面說的什么了，只聽羅涉夸韋梁平作戰厲害，當即拱手抱拳，“見過二位！”

韋梁平也抱拳，“將軍銀甲鐵騎訓練有素，一出手，便以破竹之勢擊退黑巖軍，韋某佩服，若有機會還想和將軍討教一二。”

彥川客氣有加，“好說好說，互相討教！”

韋梁平略一停頓，似乎在整理措辭，末了還是問出口：“不知...彥川將軍如何得知銅銹城的戰況，及時趕到的？”

懷于歸對這個問題也非常感興趣，他立刻站到韋梁平身邊，望向彥川，等著他的回答。

“早在半年前，一日晨起，我發現妖丹似有異動。那之后，我便不眠不休地守著，一刻也未敢松懈，過了三天，半夜里，妖丹幾下明滅，突然消失了。”

“哦？是在你眼前消失的？”

“不錯，我親眼看著它消失的。我心知妖丹消失極可能意味著妖王復生，我將龍田峪尋了個遍，也沒能找到一點線索。玄界這么大，也不知他會復生在何處，我離開龍田峪，帶著銀甲兵悄悄登陸，時刻關注著玄界的異動。”

“哦！”懷于歸又悟了，“我說他為什么非趕在這節點昭告天下呢，合著是給你送信兒啊！”

“呵…”羅涉一聲輕笑，“誰讓他不在龍田峪好好待著，非跑出來呢，找不著他，我也沒辦法。”

彥川告罪：“是…末將一時心急，考慮不周。”

“不怪你，”羅涉走到彥川身邊，抬起他的肩膀，“早晚要告訴王庭的那位，他早一點知道，便可早做準備，別到時候怪我行軍太快，他措手不及！”

洛黎翻了個白眼，偏過頭去，“你這大話倒是說得溜！”

“哈哈！”羅涉也不生氣，“小公主，你且等著看吧，一年之內，我定要奪回妖都，重新入主王庭！”

洛黎輕笑，“那太好了，我還指著你的伏榊權杖，替我去除天珠戾氣呢。本以為至少也要等個三年五載，這下可有盼頭了！”

她指著門外院中的開得正盛的金合歡，“等到明年，這棵金合歡再次花開時，說不定我就能找到回凡界的法子了！”

“嗯，明年這時候王庭的玉讖花該開了，玉讖赤紅如霞，花瓣三分，百年一開花，花期一年。小公主，能看到玉讖花，你也是真幸運啊！”

懷于歸興奮起來，“小公主，老夫跟你講啊，這個玉讖花，來頭可大！玉讖花樹是上古神樹，與天地共生，是上天為了消除謊言而造之物。”

“消除謊言？”

“是，就好比…韋老弟吧，要是你問他一個問題，想知道他說的是否是實情，便取一瓣玉讖花瓣，讓他服下。如果他說的是真話，摘下的花瓣會重新長出來，就跟從沒被摘下過一樣。”

“若是說謊呢？”

“那么說謊之人便會腹痛如絞，繼續服下一片花瓣，若說真話，腹痛停止，花瓣重生，不過這朵玉讖花便只剩兩瓣了。玉讖花少了一片花瓣，便如同掉了一塊血肉，它會詛咒說謊之人，咒言會出現在剩下的兩片花瓣上。”

洛黎聽得心驚，“什么樣的詛咒？”

懷于歸皺眉想了想，“嗯…敢對著玉讖花說謊的，老夫只見過一個，他被詛咒失去肉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