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韋梁平失聲驚呼，伸手抓住洛黎的手臂。

石洞突然分崩離析，巨石掉落，書案一分為二，腳下的地面整個陷落下去。洛黎甚至來不及多看韋梁平一眼，就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急劇下墜。

還在急速下墜，洛黎突然感覺手臂一輕，韋梁平好像松開了抓著她的手，四周漆黑一才，洛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叫著他的名字，揮著手臂到處亂抓。

入手是一堆亂石，不見韋梁平的蹤跡，也聽不到他的回應(yīng)，洛黎的心沉了又沉，漫上一絲絕望。

突然，后背猛地摜在一處平地上，洛黎感覺到刺骨的涼意，忍不住一陣瑟縮，四下里安靜如斯，漆黑如永夜。

“嗯？”

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這聲“嗯？”若有似無，輕渺渺的飄進洛黎的耳朵。

韋梁平呢，韋梁平在哪？

她盡力撐開眼睛，卻還是難擋困意，眼皮沉沉地闔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洛黎隱約聞到一縷熟悉的熏香。

是伽南香。

旁的貴女主大多愛用些清幽的香料，伽南香味太過霸道，并不怎么受歡迎。

不過鈴兒卻很喜歡。

她隨身帶著許多，鈴兒說伽南香有平心靜氣的功效，最適合治治公主的急脾氣。洛黎懶不得跟她理論，也就隨她去了。

不論到哪兒，鈴兒頭一件要緊的事就是往香爐里丟上一粒伽南香，用不了多久，就是滿室甘醇。

自從去了玄界，洛黎已經(jīng)許久不聞熏香了，不過伽南香實在太過熟悉，她一下子就辨認了出來。

不對。

哪兒來的伽南香？

伽南名貴，出量極少，因著洛黎喜歡，寶絳國君不惜重金為她尋來，天下幾乎所有的伽南香都在她宮中。除非是至交好友，洛黎從不多贈。

那這伽南香又是從何處而來？

洛黎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自己到底身在何處，然而這身體好像不是她的一樣，根本不受控制，她明明意識已經(jīng)清醒，就是無法真正醒來。

“公主…”

耳邊嗡嗡的，好像有什么人在推她。

洛黎感覺到汗珠從額上滑落，落入耳朵里，癢得很。

想撓一撓，一抬手卻抓了個空。

“公主，公主！”

耳邊響起腳步聲，緊接著是開門的聲音。

“女官，女官…”

這聲音聽著耳熟得很，到底是誰？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公主像是夢魘了，女官快過去看看…”

聲音有些遠，像是從外間傳來的。

腳步聲紛亂，聽起來有三四個人跑進來了。

“你何時發(fā)現(xiàn)的？”

“就剛剛，婢女聽著動靜，就起身查看。公主臉色不太好，怎么都喊不醒。”

“別慌，快去請醫(yī)女冰焰。”

“是…”

榻邊一沉，一只冰冷的手覆在額上，洛黎微微一顫。

“沒有燥癥…蕓寧！”

“在?！?

“投個帕子來，給公主擦擦汗?！?

“是?！?

嗡嗡聲突然消停，洛黎瞬間聽得真切了。

是仁青姑姑！

難道她是在夢中？

不，就算是夢中，也叫我看一看姑姑吧，一別數(shù)月，也不知姑姑在那邊過得怎樣。

洛黎只覺眼前有一堵巨石，推開它就能醒來了。她拼盡全力，額上的汗一顆顆滾下，那堵巨石紋絲未動，堅挺在那。

“女官，醫(yī)女來了！”

一道腳步聲，一道沉重，當(dāng)是鈴兒，另一道輕穩(wěn)，是醫(yī)女冰焰。

“見過女官?！?

“不必多禮，冰焰，快瞧瞧公主?！?

“是?！?

手臂被輕輕翻轉(zhuǎn)，衣袖卷起，腕上一沉，觸感溫溫的。

“如何？”

“婢女不能斷言，像是魘著了，也像是…鬼壓床?！?

姑姑的聲音聽著有一絲慌亂，“這…可如何是好？”

冰焰倒是鎮(zhèn)定自若。

“若是夢魘倒不打緊，等自己醒過來就好了。若是鬼壓床，時間長了，只怕就會失魂了?！?

“?。俊惫霉脧氐谆艁y，“醫(yī)女可有什么法子？可是…要施針？”

“不錯，是要施針。不過婢女的舊針落在烏金王宮，新針昨夜才配了藥煮著，還未煮得，不能用?！?

“那…還需多久才能煮好？”

空氣中有一瞬安靜，冰焰頓了一頓才說：“新針需用藥在磁罐中煮一天，換了藥在石罐中再煮一天，皂角水洗過后，將針插入豬皮中，放入瓦罐還要再煮一天，打磨光亮了再涂上松子油，這才可用?！?

側(cè)耳聽著的洛黎仿佛松了口氣般，放下半顆心。

她從小最怕扎針，后來更是見針就跑，聽到冰焰手上沒有可用針，不禁心中暗喜。

“那可不行！”榻邊一空，仁青姑姑站了起來。

“鈴兒，你去找司空昭，叫他準(zhǔn)備兩匹快馬。冰焰，望都卯時二刻開城門，此時已快卯時了，還得勞你隨司空昭入城一趟，盡快找到可用的針?！?

“是。”

“冰焰，記得快去快回，公主不知還能撐多久。”

“女官放心，冰焰這就啟程，定不負所托！”

什么？等等！

這是手上沒針，入城現(xiàn)找也要扎她是吧？

這可不行！

腳步聲響，冰焰已經(jīng)出門去了。

不行，不能扎針！藥可以吃，多苦都行，但你要扎針我就…我就醒給你看！

“公主！”

蕓寧盯著榻上，公主一睜眼她立即就看到了。

仁青女官聽到聲音，轉(zhuǎn)頭就見洛黎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屋頂。

“公主醒了？”

洛黎緩緩轉(zhuǎn)動眼珠，生怕轉(zhuǎn)得快了這一屋子人就要跑了一樣。

是仁青姑姑，她正驚喜地看著自己，嘴角含笑。

“公主果真是醒了，剛才可是魘著了？”

洛黎閉了閉嘴巴，一出聲，嗓子有些嘶啞。

“姑姑…”

仁青姑姑笑開來，神情終于放松。

洛黎看著久違的熟悉的笑容，心里頓時萬般委屈，嘴一癟，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姑姑！”

洛黎失聲叫出來，翻身下榻，張開雙手抱住她。

本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夢，她親眼看著姑姑和滿客舍的人慘死在羽箭下，此刻她們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一切看起來很真實，洛黎清晰地知道這不是都不是真的。

她已經(jīng)做好了抱不住姑姑的準(zhǔn)備，自己的雙手說不定會從姑姑的身體中一穿而過。

然而她張開雙手，卻真的將姑姑擁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