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常心看待金融

——為賀江兵《金融的真相》作序

美聯儲聯邦儲備銀行高級經濟學家兼政策顧問

王健

2013年參加“遠見杯”全球宏觀經濟預測春季年會時，我第一次見到賀江兵。一見面，他就非常坦誠地告訴我，他并非金融科班出身，沒有接受過任何經濟和金融方面的正規訓練。但這似乎并沒有妨礙我們關于各種經濟問題的交流。整個下午，從次貸危機到歐債危機，從黃金到美元，從美聯儲的量化寬松政策到中國的四萬億，我和江兵都聊得非常開心。作為長期關注經濟金融問題的財經媒體人，江兵對很多實際經濟問題都非常了解。更可貴的是，他并非那種人云亦云或者為吸引眼球而迎合大眾口味的媒體人。相反，對于很多為提高自己知名度而故意誤導大眾的人，江兵還因其所能，進行了及時的澄清和反擊，盡管言語在一些人看來可能顯得過于激烈。但這屬于個人習慣和風格，我在此不想妄加評論。

目前在中國出版的各種金融類圖書中，充斥了不少非常流行但卻完全歪曲了金融市場本質，完全沒有邏輯和基本經濟金融常識的糟粕。這些書往往聽起來非常宏大，給人一種“高大上”的感覺，但實際上卻是漏洞百出，絲毫經不起推敲。這類書往往伴隨兩個看似矛盾卻又相生相伴的觀點：一方面過度拔高金融市場，認為金融市場是西方國家崛起的原因，是美國雄霸世界的命脈和手段；另一方面又宣揚金融市場對社會毫無貢獻，是富人掠奪窮人的零和游戲，里面充滿了騙子和缺乏道德的骯臟鮮血。這類書籍和觀點短期內滿足了一些人獵奇的心理，或者成為一些人緩解和發泄對自己所處環境不滿的心靈鴉片，長期而言，對社會有百害而無一利。

金融市場改革決定了今后20～30年中國經濟的走勢，決定了中國到底是跳過中等收入陷阱，躋身高收入國家行列，還是不幸拉美化，停止繼續縮小和發達國家的收入差距。金融改革不僅需要一批精通金融市場和理論的專業人士和決策者，還需要具備正確金融觀念的大眾，因為金融改革很容易受到各種經濟和政治因素影響。賀江兵在這本書中糾正了一些在中國非常流行的錯誤論點，比如中國外匯儲備由于美國次貸危機遭受了巨額損失，外匯儲備是揮霍納稅人的錢，甚至應該把外匯儲備分給大家等。澄清這種錯誤觀點，幫助大眾理性認識金融市場，理性看待金融市場改革，希望有助中國改革成功，早日進入世界高收入國家行列！

但也需要指出，金融市場本身只是一個國家崛起過程的內生變量。其他很多因素對工業革命和隨后西方國家的迅速崛起起到了更決定性作用，比如對知識產權的保護，通過約束政府權力來減少政府對市場的介入和壟斷，有效和公正的法律系統，自由流動的勞動力市場等。金融市場只是西方國家崛起過程中的一個產物。雖然金融市場也推動了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對經濟貢獻很大，但過分拔高會產生誤導。尤其目前很多國人都認為西方國家就是靠金融市場對海外的掠奪才保持自身的強大，這種觀念非常錯誤。我曾經在微博上轉發了一組名為《透視美國》（America Revealed）的紀錄片，詳細介紹美國的農業、制造業、能源和交通。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更多人認識到，美國的強大并非建立在所謂金融掠奪的基礎之上。相反，金融強大的背后需要的是實體經濟的支撐。美國在包括農業、工業、能源、科技等各個方面都可以說走在世界前列。這才是為什么世界都希望在美國投資，美國的金融市場強大的后盾。

希望能有更多有真正含金量的金融科普書在中國出版，幫助讀者正確認識金融市場的貢獻和局限之處，以一顆平常心看待金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