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返1983浪潮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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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人有再少年
猛地睜開眼從床上起身,江佑白只覺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臟一陣狂跳,雙腳仿佛踩空一般抽動了兩下。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有些下墜的意識。
這是哪里?不是在跳傘嗎?
目光定格在老舊得有些泛黃的墻壁之上,一張嶄新的《四有新人》海報格外醒目。
“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一代新人。”
緩緩念出海報上的標語,這句記憶深處的口號,給了江佑白一種十分熟悉、卻又闊別許久的感覺。
環顧四周,老式木質對開窗戶,蘇式風格的紅磚舊樓房,這不是國營宇宙瓷廠的職工宿舍么?
甩了甩有些暈暈乎乎的腦袋,江佑白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
自己明明是在迪拜的棕櫚島跳傘,這也是拿到A證后的第一次獨立跳傘。
從4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經過30多秒刺激的自由落體后,卻怎么也打不開拉桿。
瞥了一眼“Made in Vietnam”的標識,就在這絕望之際,一陣強對流刮來,自己便失去了意識。
難道???
呼得一聲翻身下床,江佑白一把抓過書桌上那本質地粗糙、已經被撕去大半的臺歷。
1983年8月10日!
幾個正紅的字體引入眼簾,江佑白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低頭看向身上的衣服,并不是自己喜愛的始祖鳥,而是一件已經洗得有些褪色的淺藍色跨欄背心。
身板和手臂雖然瘦削,但格外結實,肱二頭肌若隱若現。
下意識地捏了捏拳頭,五指之間傳來強的勁力度和指關節的響聲。
這種精力旺盛、腰板有力的久違感覺!
沒錯,自己重生了!
想到這里,江佑白帶著一絲緊張朝著屋外喊了聲:
“爸!媽!”
平靜的家中并沒有回應。
江佑白打開臥室房門,緩緩走進客廳。
說是客廳,但也就十來平米,并且和廚房混用。
一張小小的方桌周圍,整齊地碼放著四條板凳,白色桌布上擺放著一個裝滿剁椒的玻璃罐頭。
沒錯,這是老江的最愛。
就在江佑白沉浸在這種異樣的氛圍中時,屋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隨后便是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小白!你特娘的別睡啦!”
躍東?
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把江佑白從茫然中喚醒。
王躍東,他的鐵桿發小。
江佑白的老子江立功,王躍東的老子王建國,在十幾年前就是浮梁市國營宇宙瓷廠二車間的工友。
兩家的職工宿舍也是緊挨著的,江佑白和王躍東自然成了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哥們。
現在,江立功已經是二車間的生產主任,王建國則是他的副手。
兩家的關系比一般的親戚還要親密許多。
江佑白深吸一口氣,伸手打開房門。
只見門外站著一個膚色黝黑的小矮個,正是王躍東。
看著眼前的發小身材敦實的樣子,江佑白心里也是無限感慨。
后世這小子,大學畢業后分配回了浮梁市委,但耿直的性格讓他在體制內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93年宇宙瓷廠停辦后,他就離開體制內,和他老子一起經營一家瓷器店。
后來浮梁的旅游業日漸紅火,王躍東也是抓住機會,搞了幾家民宿和手工陶瓷體驗館,不能說大富大貴,但小日子過得也算是有滋有味,啤酒肚大到看不見小水槍。
“狗日的,你發什么呆呢!”
見江佑白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王躍東沒好氣地捶了一下江佑白的胸口。
“趕緊的吧,剛剛有人看見郵遞員騎著自行車,帶了一袋子的錄取通知書去了學校,說不定就有咱們的。”
錄取通知書?
一段塵封的往事浮上心頭,那些痛苦的記憶碎片逐漸清晰,瞬間讓江佑白臉色慘白。
“不好!”
沒等王躍東反應過來,江佑白便猶如一支離弦的箭,猛得向紅旗中學沖了出去。
“欸,小白,你等等我。”
王躍東只是愣了兩秒,便急匆匆地跟著跑了起來,引得宇宙廠里的行人紛紛側目。
宇宙瓷廠,是浮梁市的十大國營瓷廠之一,專門生產高檔陶瓷茶具、餐具銷售到歐美,出口創匯今年突破了2000萬,是全省聞名的大廠。
整個瓷廠占地將近100畝,分為生產區和生活區,小學、醫院、澡堂甚至電影院,應有盡有,幾千名職工及家人都生活于此,說是一個微型城鎮也不為過。
但由于剛恢復高考還沒幾年,廠里讀高中的子弟并不算多,所以宇宙瓷廠就索性把廠里的適齡高中生,全都并入隔壁紅旗瓷廠下屬的紅旗中學就讀。
“這倆臭小子,當心點!急哄哄的,沒個定性。”
一路上,不少瓷廠家屬笑罵道。
下午這個點,生產區那邊還沒下班,宿舍區內三三兩兩的退休阿婆在大院內散步、聊天。
來不及和這些阿婆們重新道一聲好,江佑白此刻的心里像是熱油在煎。
就是今天!
雖然早已忘了具體的日期,但他清晰地記得,郵遞員送來錄取通知書沒過一會兒,學校收發室便發生了一場詭異的小火災。
雖然及時撲滅,但有7、8封錄取通知書已經被燒了大半。
其中就有他的那封,燒得只剩下嶺南大學的抬頭和他的半個名字!
事后學校和公安查出來,是一個連考六年都名落孫山的老知青,趁著收發室大爺上廁所的間隙縱火泄憤。
即便自己后來拿著各類證明材料還有介紹信,去到嶺南大學希望能重開一份錄取通知書,招生辦的老師在了解情況以后,也只能深表同情但無能為力。
在這個還沒有身份證的年頭,錄取通知書就是入學的唯一憑證!
甚至有少數手眼通天的人,就是靠著盜竊錄取通知書從而假借他人的名字去上大學。
最后自己也只能無奈返校復讀,心力交瘁,第二年只考上了本地的浮梁陶瓷學院。
命運的齒輪,就因為一次無妄之災,而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絕對不能讓歷史重演!
江佑白心中暗自發狠,腳下又快了幾分,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著紅旗中學跑去。
路旁的法國梧桐樹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知了拼了命地發出尖銳的叫聲。
好在這副身體正是精力最飽滿的18歲,短短3分鐘,江佑白已經跑了快一千米,紅旗中學的大門就在不遠處了。
定睛看向大門收發室的窗戶,里面泛出橘紅色的微弱火光,一個帶著紗布口罩的佝僂身影正順著墻根悄悄溜走。
江佑白目眥欲裂。
艸!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