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理愈辯愈明,前路就在腳下
- 重返1983浪潮之巔
- 木木愛吃辣
- 2123字
- 2023-11-20 17:44:56
“這電子表真漂亮,里面時間是數(shù)字的,比我爹戴的那個指針表好看呢?!?
教室里,施雨戴上ELCAP,眉眼間是止不住的笑容。
不過,施雨猶豫了片刻,又把電子表解了下來。
“這東西得好幾十塊吧?雖然我知道你是個土財主,但錢也不能亂花,你看看能不能拿回去退了?!?
江佑白擺擺手:“我和老李去了趟鵬城,在中英街買的,便宜得很,你收下吧,我落下來不少課,等學期末還得你幫我突擊突擊,不然期末考試夠嗆。”
聽到這話,施雨的笑容更燦爛了,點頭說好,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搗鼓電子表的功能。
坐在一旁的周巖一臉壞笑,伸出大拇指:“白哥,高,還是你高。這就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咱班里的窩邊草要吃,外語學院的花兒也要啃?!?
江佑白沒好氣地道:“少扯卵蛋了,那都是純潔的同學情誼?!?
周巖撇撇嘴:“拉倒吧,你看施大學委那嘴角,都翹到天上去了,我敢說,你要是跟她說處對象,她明天就能跟你去民政局扯證,明年就能跟你要個娃?!?
這年頭,大學期間領證的不在少數(shù),拖家?guī)Э趤碜x大學的也大有人在,畢竟老家那邊十七八歲可能都抱倆娃了。
別看去年把計劃生育定了調(diào),但約束力也就僅限于端公家飯碗的,大部分地方,該生的還是繼續(xù)生,很多老少邊窮地區(qū),三十歲出頭可能就要當爺爺了。
要是不趙素芬頭胎傷了元氣,后來一直懷不上,江佑白這會兒指定得有個弟弟妹妹。
想到這兒,江佑白也有些無語。他實在接受不了剛剛成年甚至還沒成年的半大孩子,懷里還抱著個娃,這多多少少有點摧殘身體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312宿舍照例是盧振華去廠里兼職賺奶粉錢,周巖和廖志偉去圖書館自習,只剩學渣江佑白無所事事。
太陽沒下山,天色還亮堂著,江佑白索性雙手插兜,在校園里逛了起來。
校園里處處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圖書館的位置下課稍晚個幾分鐘那肯定就沒指望了,教室、路邊板凳上都是看書的同學,沒人敢輕易浪費時間。
雖然這幾年和老美關系有所緩和,但“落后就要挨打”還是銘刻在所有中國人的脊梁里。
哪怕“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這句膾炙人口的箴言還沒提起,各個一流大學里早就掀起一股學習計算機的熱潮。
價格動輒上萬的計算機,就連計算機專業(yè)的學生一個月也摸不到兩回,更別說其他專業(yè)的同學了。
這會兒,大家只能靠報紙、書籍來學習計算機知識,圖書館里《Basic語言》那更是長年處于外借的狀態(tài)。
隨便逛了逛,江佑白就已經(jīng)看到幾個同學正端著個模擬鍵位的硬紙殼,在背誦鍵盤位置。
沒有網(wǎng)絡,更沒有搜索引擎,所有的學習全靠記憶,把工具書背得滾瓜爛熟了以后,再找機會上機實操。
要知道,就連東方紅衛(wèi)星的很多零件,計算方法和設計方法都是研發(fā)團隊靠著一張張紙和筆來推導公式、建立方程,手搖計算器不夠用,就用算盤和手算。硬是靠著紙、筆、算盤,把“東方紅一號”送上了天。
想到這些,江佑白也唏噓了良久。
五千年沒斷根,全靠這些耐得住清貧和寂寞的人,他們其實很聰明,但一輩子都在做“傻事”。
不經(jīng)意間,江佑白又走到了康樂園。
“自我存在的價值,應該是建立在集體價值的基礎上的。”一個頭發(fā)亂糟糟、戴著副厚片眼鏡的青年,正握緊拳頭抑揚頓挫:“現(xiàn)在不少國營廠都被個體戶擠兌得不行了,這是很不正常的現(xiàn)象,集體的大鍋飯被砸了,投機倒把的人是吃得滿嘴流油,但普通老百姓怎么辦?”
另一個目光炯炯的年輕人不客氣地回應道:“幾億個農(nóng)民,一人一張嘴,一天三頓飯,不能再打腫臉充胖子吃大鍋飯了!就應該鼓勵大家憑本事、憑本事吃飯!”
兩個青年都各有幾個支持者,兩邊正激烈地探討,一副誰也不服誰的架勢。
江佑白駐足聽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是在討論潘曉的《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
這封探尋人生意義的信被刊登在了《中國青年》雜志上,頓時在廣大青年里激起了人生觀討論的軒然大波。
江佑白不免感慨。
要說現(xiàn)在是一個打破堅冰、人性覺醒的時代,一點也不為過。
思想解放的浪潮下有三熱:讀書熱、哲學熱、理論熱。象牙塔的青年人熱情擁抱薩特、尼采、弗洛伊德,親吻《大趨勢》、《外國現(xiàn)代派作品選》。
青年學子們醉心于文化沙龍,熱衷互相辯論,人人意氣風發(fā),都在認真思索著這個國家將向何處去的宏偉命題。
站在江佑白兩世為人的角度,自然清楚誰是正確的。
但如果是放在83年這個時間刻度線上,誰又有資格去輕易評判對錯呢?
各種思潮、價值觀猶如暴風雨一般席卷過來,年輕人稍不留神,就迷失了方向。
真理,總是愈辯愈明,只有實踐,才能去檢驗一個觀點、一條道路的正確與否。
而評判的標尺,始終握在老百姓的手里。
看著一旁一直站著不動的江佑白,一個同學喊道:“這位同學,你說該不該鼓勵個體戶經(jīng)營?”
江佑白看了看周圍,見七八個人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一錘定音的場外裁判。
沉思了半晌,才悠悠問道:
“你們知道一工分值多少錢嗎?”
一個面色黝黑的同學舉起手:“俺們村一工分大概值個2毛錢。”
江佑白又問道:“那你們知道在外資廠干活,一天工資多少嗎?”
一幫子人面面相覷。
江佑白心里嘆了口氣,空談并不是壞事,但只會紙上談兵,其實就是思想還沒獨立的體現(xiàn)。
“羊城的外資廠一個熟練工的日工資能有4到6元。”江佑白頓了頓繼續(xù)說道:“社會進步最大的體現(xiàn)就是公平,這里的公平并不是人人賺一樣的工錢,而是每個人都平等地擁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一句話,那就是路在你腳下,怎么走是你的事。”
幾個青年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靜靜地回味這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