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歸途
- 重返1983浪潮之巔
- 木木愛吃辣
- 2048字
- 2023-11-01 21:47:42
悶熱的臥鋪車廂里,江佑白正坐在下鋪床沿上望著窗外出神。
對鋪是半躺著休息的趙磊,只是上中下鋪都沒有趙安義的身影。
趙安義溜了。
時針撥回到昨天夜里。
忙活一天累得夠嗆,存完錢回到招待所,江佑白睡得很沉。
睡夢中隱約聽見有人窸窸窣窣翻身下床的聲音,以為是表哥或者小舅去起夜,便沒再多管。
等早上起來,看著對面小舅床上空空如也的樣子,江佑白這才傻了眼。
拿起床上的紙條,上面狗扒屎一般歪歪扭扭寫了幾行字,不少還是用拼音替代。
“我走了,去干一件大事。”
又是大事,這小舅怎么就老想著搞些大新聞呢?
讀到這里,想起外婆那日漸蒼老的面龐,江佑白止不住嘆了口氣。
小舅這張紙條還挺煽情的,短短一句話,竟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但接下來一句話差點沒把他給氣得背過氣去。
“佑白,借了你3000元當本錢,以后十倍還給你。”
“趙安義留。”
艸!
江佑白連忙拿起床頭的帆布包,翻開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一本人民銀行的存折。
大意了啊...
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江佑白也只能苦笑。
昨天的4萬元,只存了3萬7,剩下3千本來就是打算回去后分給小舅和趙磊的。
這下全被趙老二拿走了,造孽哦。
這便宜小舅真是讓人又愛又恨,這趟進京要不是靠他半路撩來的電話,這輛波羅乃茲還真不好出手。
剛對他印象好一點,馬上又不辭而別,可把人氣得牙癢癢。
就是不知道,趙安義的人生軌跡會不會因為這個小插曲而發生改變呢?
就在江佑白還在為那不省心的小舅捏把汗時。
此時此刻,人擠人的BJ站里。
“安義,快點,火車進站了!”
“好嘞,王總!”
墜在后頭的趙安義快跑兩步,同喊他的人并排走在一塊。
正是那做人參生意的時髦大姐。
大姐還是那副花枝招展的打扮,笑瞇瞇地盯著趙安義:“都說了,叫我王姐,別什么總不總的,生分了。我呀,比你也大不了幾歲。”
示意身后的幾個伙計離遠點,大姐一臉曖昧地壓低聲音說道:“這次去羊城,路上要差不多40個鐘頭,我訂了一個高級軟臥,帶門鎖的那種,一會兒你跟著我...”
“行,行呢。”趙安義腦門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流,伸手摸了摸帆布包里那瓶剛從同仁堂買的六味地黃丸,心里才多了幾分底氣。
斜眼瞥了瞥身邊約莫一百五六十斤的王姐,趙安義咬緊牙關。
娘咧,老子豁出去了。
成敗就在此一舉!
......
回到宇宙廠,左右無事,江佑白在家好生歇了兩天。
只是每每想到外婆得知小舅又出去了時那難過的神情,江佑白就覺得有些揪心。
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更何況是現在連打個電話都不容易的年代。
還別說,后來發明視頻電話的人,真是造福了不少家庭。
眼瞅著江佑白在家的時日所剩無幾,趙素芬和江立功也是趕緊挑好了日子,準備擺個酒席給老江家長長臉面。
場地就用廠里現成的露天籃球場,席面請了附近村里最好的大師傅。
周日一大早,江佑白揉揉眼睛走出房門,就聞到一股子香味。
老江竟是破天荒地下廚掌起了勺,趙素芬在桌前擺擺弄弄,走近一看是一桌子好菜。
紅燒鯽魚,白切肉,煎豆腐...甚至還有一只整雞。
“大早上的咱們吃這么豐盛?”江佑白好奇問道。
“去去去,童言無忌。”趙素芬眉毛一挑,趕忙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兒子的嘴巴。
正在灶臺忙活的江立功笑道:“今天是你升學宴的日子,早上先給你爺爺奶奶擺一桌,他們老人家保佑你去了羊城平平安安。”
聞言,江佑白也是收起了嬉皮笑臉,沉默地看向柜子上爺奶的遺像。
黑白遺像上,是兩位老人瘦削的面龐,飽經滄桑的眼睛里,透露著慈愛。
自打記事起,爺奶就不在了。
聽老江說,是吃不上糧的那三年里,二老把僅剩的食物都留給幾個娃,自己吃了不少觀音土和樹皮,落下的病根。
剛翻過1970年,二老就相繼走了。
江立功在遺像前擺了整整八個菜,還有兩晚大白米飯,和一瓶四特酒,隨后默默點起一支煙猛吸了一口,不再說話。
江佑白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心中默念。
爺爺奶奶在天有靈,保佑我們一家身體健康,保佑你們孫子去了羊城能賺大錢。
過幾年等百勝進來了,給您二老買肯德基嘗嘗,這玩意比醬肘子還好吃...
......
中午的席面很爽利,兒子考上了名牌大學,趙素芬也是狠狠心花了錢,讓大師傅按照頂格的標準來。
什么叫頂格標準?那就是不講究葷素的均衡搭配,肉越多越好,菜越油越好。
還得每桌配上一瓶上好的四特酒加一條紅塔山的香煙,那才叫排面。
大師傅跑了好幾個村子,才收到一頭連毛帶皮將近200斤的大肥豬,帶上豬血和內臟,殺了100多斤的肉。
粉蒸肉、梅菜扣肉、麻辣毛血旺、辣椒炒豬肝,做出來的一道道硬菜全都肥得流油。
酒席擺了整整16桌,請的基本上都是廠里的領導、工友,還有一些浮梁本地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全都來了。
江立功的七八個學徒一早就過來幫忙挑水、劈柴,家里親戚的女性幫忙擇菜洗菜、刷完洗盤,大舅媽甚至圍上圍裙去幫大師傅打下手,江佑白倒是樂得個空閑。
但敬酒的時候他可躲不掉,在場的要么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廠里人,要么是大舅這樣的親戚長輩,哪好意思用白開水作假。
3錢的白酒盅,硬是實打實地喝了快小40多杯。
最后敬到娘家親戚這桌,跟外公連喝三杯后,江佑白再也支撐不住那比鉛球還重的腦袋瓜子,眼睛一閉直接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瞪瞪睜開眼,天都黑了,只聽見客廳里親媽正拿著禮賬念叨著:
“虧死了,這禮金連買豬的錢都不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