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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序章
遠空朝起的曉陽漸露半邊,高掛柔月皎光越漸黯消,空中飄懸的白匹染上了絲絲紅黃,寸寸暖玉暉光透漏而過布灑落地,一座將與云霞相齊的高山就在恢恢霧氣中緩漸顯露。
峰首掩于云霞之內,余部挺拔巍然屹立,偉俊彰顯,夷險各俱,縱使今時涼風已至多日,翠郁仍是不減,未見有半點秋意。
翠郁延綿數十里,盡是滿目綠意,透照曦光柔潤,晨露欲滴,林間清霧彌而不散,點點幻光熠爍中稍帶了幾分迷蒙。
無論何時,棲霞山的晨景依舊是賞心悅目。
咔嗒咔嗒…
忽來地驚蹄驟踏打破了晨間靜謐,兩匹健碩駿馬先后沖開清霧,背上策驅奔馳的蒙面兩人仍在不斷地揮甩長鞭。
駿馬眨眼時間遠疾而去,少許殷紅灑落空中,只余破空促急嘶鳴回響。
但下一刻,嗡鳴振翅聲大作,只見先前駿馬沖現方向上的清霧一陣狂涌,逐漸顯現的黑影如閃電掠過卷席未曾墜地的幾滴殷紅遠去。
狂風晚至,瞬間清明,延至百米外,駿馬再現。
“丹丹,快走!”
稍稍落后的蒙面男子感覺頭頂上空陰黑遮覆,急忙喊出一句,手里的荊棘長鞭當即甩向前面的那一匹駿馬。
空出來的右手順勢五指分曲抓刺在奔馳的駿馬身上,顧不得尖銳的嘶鳴刺破雙耳將生生撕下來的馬肉扔向一邊。
做完這些的蒙面男子本人第一時間趴伏貼在駿馬身上,四肢牢牢鉗鎖馬脖和馬身,強自控制著駿馬朝另一個方向奔疾。
其頭頂上方的黑影轉頭涌向落地的馬肉,只是瞬息掃掠而過,后者蹤影全無,地面更是無有絲毫血跡。
當漲大少許的黑影再度浮空時,微微停懸了兩息,而后竟是分成一大一小兩部分,足有九成多的黑影追尋蒙面男子,余下則是奔著蒙面男子所喊的‘丹丹’而去。
蒙面男子爭取的時間雖然短暫,但兩人兩馬已然分向奔行,彼此逐漸隔遠。
名為丹丹的蒙面人從體態上看顯然是位女子,此前一直咬牙悶聲策馬,不曾說過一句話,此時不由扭頭望向蒙面男子,淚眼滿含悲傷。
“爹!”
悲喊聲入耳,蒙面男子忍住悲傷,同樣扭頭,喊道:“丹丹,你要記住!離開這里后不到淵城一定不要停下來!一旦到了淵城,你要第一時間找到先生,只有這樣…”
馬蹄與嚀囑聲快速遠去,女子只好收拾心情,咬牙繼續驅策駿馬奔行,不多時,林間再度恢復了平靜。
半個時辰后,山林邊緣地帶。
兩輛馬車在泥濘道路上有序的行進,護衛在側的兩人之一仰頭眺望半掩在云霞后的棲霞山,頗為遺憾地說道:“這一趟來回花了月余時間,本來想著晚上幾天可以討個好意頭,可惜,今天不是月中,沒能看到棲霞山真正的好景!”
“好景?劉三你腦子還好吧!”邊上同伴一臉狐疑。
劉三當即揶揄道:“我腦子好得很,月余出來前一晚你背著嫂子偷偷跑去杏紅樓,找的什么借口我現在可都還記得!”
劉大連忙道:“去去去,你小子怎么就不能找些新鮮的話來說!”
“新不新鮮不打緊,重要的是事實,你說要是讓……”劉三看出劉大的心虛,馬上得理不饒人。
“行行行,不就是一頓酒菜,用得著逮著機會就提嗎!”劉大一臉無奈地擺手。
“嘿嘿,早答應下來不就好了!”劉三很是得意。
劉大見狀惡狠狠地盯了劉三一眼,下一刻話題一轉,重新回到棲霞山山上。
“說起來,棲霞山真正的好景在過去有著絕景之稱,我們現在能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即便是月中也是如此,真正的絕景恐怕只有登上棲霞山才能目睹!”
劉三附和道:“大哥說的對,只可惜啊,現在的棲霞山已經是一處異地,對于我們這些練家子來說,不要說登頂,能走近山腳都是一件很兇險的事,想要登頂,或許只有精通元法的人物才有可能。”
“元法啊!那可是…”
劉大話音忽然停下,臉色方顯的憧憬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驚疑。
劉三此時耳朵微動,下一刻同樣戒備起來,注意力迅速落在劉大所望的棲霞山方向上。
恰是入目之時,棲霞山正上方的空宇突然升染起一片柔目霞光,澹澹生輝,伴著一陣悠揚轉逝的音律映照出層層云海,似有廊庭池河、人靈禽物隱現其中。
還不待兩人傾目凝神,下一刻霞光盡失,空宇陡然轉為黯滅,只在瞬息間,兩人頓覺目及之處只余下一片灰朽,世間所有盡皆失去了光彩。
轟隆隆
耳邊聞得一聲兀生驚雷,震得二人膽顫心寒,心神俱駭,便見到一道形如鎖鏈般的漆黑裂痕憑空出現,兩端無依,仿佛自虛無而來。
中間匯集一點黑色,如淵似海,望之深覺心神如墜無底黑洞,一時間不免膚冰體寒,端得是詭異。
下一刻,清風驟起,驚醒過來的兩人發現身邊光彩依在,然而清風卻非是拂面而來,反是背席而去。
山林間的清霧開始隨著清風裹卷而朝著棲霞山所在倒卷,形如龍吸水般匯集向原本曦光透射的山巔,自山下開始繞著棲霞山旋動,所有投照峰上的光線變得扭曲、黯淡,最后于云霧依附、交融在一起,灌涌進空宇中的那一點黑墨里。
兩人的臉色先是驚疑,而后變得無比驚恐。
“天變!!這是天變!!”
劉大話音剛落,接著就是一陣促急的馬蹄聲隨至。
沒有了清霧迷眼,山林里的景象一眼可望,一匹碩建快馬正瘋一般朝著二人處奔馳而來,眼看著彼此之間已不足五十米之距,可失瘋馬匹速度卻絲毫不見有半點減緩。
快馬嘶鳴,蹄聲促亂,疾風戾息,因目睹驚變而壓在心頭的悸懼一下子完全爆發,思緒、反應俱是慢了許多。
等兩人想要出手進行攔阻時已然來不及。
但快馬臨近路邊時突然轉向朝著二人身后的馬車沖去。
“小…小心!”劉大慌忙朝著兩輛馬車大喊。
“兩位老哥且寬心!”
馬車里傳出一聲平靜的輕笑,劉大兩人看著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人揭開帷布從馬車里一躍而出。
年輕人的動作迅捷而輕敏,凌空翻轉時險險貼近失瘋馬匹,兩手還于剎那間拍打馬身各處合計十余次之多。
等到一人一馬交錯而過,失瘋馬匹奔竄嘎止,昂首仰蹄,嘶戾微微,息平目清,看起來如同一尊活生生的木雕。
“步若疾箭,身如游龍,沒想到小兄弟竟然有這般身手!”劉大一邊安撫受驚的幾匹馬匹,一邊對著白衣青年嘖嘖稱道。
劉三倒是泄憤般走到失瘋馬匹面前,一邊惡狠狠地盯視,一邊下重手拍了馬背幾下。
“老哥過譽,不過是尋常的三流身手,比不得兩位老哥!”
白緞束發地白衣青年緩慢轉過身,唇紅齒白,柔眉入鬢,目含溫清,如星光般絢燦的眸光里似是藏掩著幾許戲魅,而如白玉般的溫潤面龐上噙著淡淡地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只是劉大二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在白衣青年懷里的昏迷女子身上。
昏迷女子面巾半掩,蒼顏少見血色,面龐紫黑條痕交映,氣若懸絲,左手無力垂耷在側,裸露在外的臂肩有至少三處癟陷,每一處中間都有一小塊似墨一樣的黑斑。
此前二人皆被棲霞山異變與失瘋馬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全然不知昏迷女子一直掛附在馬身另一側,倘若二人之前能夠順利出手攔阻,女子的下場怕是難測。
不過以二人的眼力,女子如今的狀態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能盡快得到救治,喪命或許就在半個時辰內。
“小兄弟,現在棲霞山再次出現天變,這一片山林已經不是什么安全之地,而且以老哥之見,此女身中劇毒,只靠我們身上的解毒藥怕是已經無力回天,所以我等當務之急還是盡早遠離棲霞山才是!”
劉大皺著眉將彌散在空氣中的濃稠腥臭掃走,搖頭嘆息著說出自己的想法,語氣惶急。
已將昏迷女子好好放置在地上,正在小心處理女子身上傷口的白衣青年聞言,搖頭道:“尚有一氣,焉能置之不理!”
惶躁的劉三壓不下心里的不安,面色有些慘白:“一看小兄弟就是少經世事,心里有些仗義行俠的心思,難怪還需要長輩陪同在側,不過恕我直言,棲霞山成為異地雖然不過十余年,可卻是實打實的一品險境,里面那些奪命詭毒、噬人野獸并不在少數,甚至連武人遇到都要退避三舍的猛獸也時有出沒。”
“哦?這棲霞山有如此異象,竟只是成型十余年的異地?”白衣青年頗為詫異,手上的動作未有放緩分毫。
“小兄弟不是本地人,有些事怕是不知道,我跟你說…”
“那些都是陳年舊事,說起來至少需要大半天時間,不如我們先離開這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們再給小兄弟你說上一說。”
劉三還想順著白衣青年的話說下去解釋清楚其中的利害,邊上的劉大已然聽出后者語氣里的好奇,急忙轉回正題。
在他想來,白衣青年既然想知道棲霞山成為異地的那一段往事,那么肯定愿意聽從自己的建議。
就像劉三剛才說的那樣,不怎么在外游歷過的稚子除了心懷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心思外,最喜歡的就是一些奇聞異事、怪誕詭離,不管親身經歷,還是道聽途說,那都是自己日后與別人吹噓的談資。
但白衣青年已然看透了兩人的心思,笑道:“這幾日有勞兩位老哥了,我們不如就此別過。這是些許心意,還請兩位老哥收下!”
劉大身形突然一震,沉默中眼角余光落在馬車上,不一會收回,深深凝看年輕人幾眼,緊接著就在劉三不明所以中朝著白衣青年重重抱拳。
“據小人十余年前所聽到的只言片語,棲霞山如果再有天變發生,恐怕會在極短時間里變成一片兇地,至于會是幾品,恕小人見識短淺,不能判別。”
掃看一眼地面上的昏迷女子,呼吸明顯要比之前強上不少,劉大微微沉吟,然后指著西北方向,道:“此女中的毒怕是不簡單,小兄弟最后若是仍然沒有辦法,可朝此向前行,以小兄弟的身手,全力奔行,無需兩日便可抵達淵城,那里的兩家一派都是經歷過十余年前那一次棲霞山天變的勢力,事后曾經多次探索過棲霞山,他們或許會有解決此女身上劇毒的辦法!”
靜默片刻,劉大遲疑后又道:“兩位想必不是一般人,需要警惕山中一物,其細若蟻卵,色黑有翅,雖然多數時候都是伴群而動,但也有不少落單,它們喜噬血肉,尤是元息煉洗之身,一旦入體就需要及時割肉削骨,要不然在數息間便可及達全身,噬肉吞血,侵髓入腦,再無可救之機,小人所知僅此,望兩位保重!”
說完便拉著還在傻愣不知究竟的劉三轉身驅馬離去,不作絲毫停留,只留下被年輕人控制在原地的失瘋馬匹。
直到兩人回望再不見白衣青年的背影,劉三才有些回過神來,愣然道:“大哥,您剛才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
“怎么不勸小兄弟跟我們一起離開?”劉大接話道。
“對,你怎么…”劉三捶胸頓足,一臉不解。
對此,劉大只是將一直緊握的右手當著劉三的面松開,只見一錠重實的金子在他的手心上反射著耀眼金光。
“金…金子!大哥,你…你哪來的!難…難道這是小兄弟說的心意!他是什么時候給你的!”
劉三在短暫的追問后恍然大悟,之后就更為疑惑了。
從白衣青年出手攔阻失瘋馬匹到最后,三人是沒有過半點接觸的,這一錠金子怎么可能會出現在劉大身上?
“元法不愧是元法,這一手真是奇妙!”
“元法!大哥你的意思是…”劉三一時間瞠目結舌。
“噓~”
劉三豎著手指,道:“不要再問那么多,你只要知道我們與那兩位只是萍水相逢,這錠金子足有十兩,既是這幾日的報酬,也是為了讓我們少說話,至少你我在棲霞山天變一事還沒有徹底在淵城傳開前,能不說就不說,知道了嗎?”
“嘿…嘿嘿…明白了,全明白了!就是所謂的搶占先機嘛!”
“嘖嘖,這些修習元法的人出手就是闊綽,十兩金錠啊,換算下來那可是至少八十兩的白銀,這都抵得上我們十來趟了!”
于此同時,棲霞山的密林里,一人緩緩朝著棲霞山方向踏出一步,蹤影瞬息間的消失,下一刻已經在數百米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