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是第一個走出考場的，感覺今年的試題如何？”

槐市一中校門前，女記者將話筒遞給鵬程。

雖然今天是陰天，校門口卻圍滿了家長和媒體，彩旗翻滾如同春煙，人群的喧囂聲亦熱烈如火。整個世界都在迎接凱旋的勇士們。

鵬程撓頭：“不太清楚。”

“呃……”

女記者用微笑掩飾自己的尷尬。

凡爾賽一句也算啊，不太清楚算哪門子回答？

她對今天的采訪還是滿懷期待的，不只因為高考是最近的熱點話題，也因為這里是自己的母校，她準備得很認真。

然而第一個采訪對象著實讓她有點失望。

嗯，帥倒是挺帥。

可他衣著隨便，還隱約有倆黑眼圈，一副松松垮垮的樣子——他對這場考試的態度可能還沒自己這個記者認真。

當代中學生可能就是這樣？寒窗苦讀，睡眠不足，看上去有點吊兒郎當的？

鵬程站在記者跟前，雙手死攥著衣角，腳趾頭在鞋里摳來摳去，心跳也有點快。本來想著應付完最后這門英語趕緊回去上分，沒想到居然被記者截住了。

果然不能第一個出來啊……

“那……同學，現在最想做什么呢？”

記者重新發問。

“咳咳。”鵬程清清嗓子，“身為學生，我們寫過很多試題，但俗話說得好，目中只剩分數時，人便會物化。當代中學生不能淪為刷題機器。我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并且始終思索著生命應該以何種方式綻放。回家之后，我打算在另一個次元繼續我的征途，在摧城拔寨的利箭與披荊斬棘的刀鋒間尋找我的歸宿……”

“……具體是指？”

鵬程訕訕收回揮舞的雙手：“回家打排位，看看射手和打野玩哪個合適。”

“這不是沉迷游——”

記者脫口而出，又把話憋了回去。

鵬程微微一笑，垂下頭，沒說什么。

記者有點后悔失言。然而看他的樣子，多半不是忘我學習所以不修邊幅，而是宅家打游戲而已。雖然不知道成績如何……

然而心思不在學習上，成績能有多好？

這時，第二個學生也出了校門，是個女生，穿著淺黃色連衣裙，在有些陰暗的天幕下仿佛在發亮。

記者有些歉意地對鵬程笑笑，收回話筒：“那祝你前程似錦。”

“嗯，謝謝。”

記者似乎沒有聽到他說什么，已經去采訪那位女生了。鵬程看著被長槍短炮包圍的女生，有些失神。

……

鵬程的名字是老爹鵬致遠親自起的。老爹嫌自己飛的還不夠遠，想要他鵬程萬里，爭爭氣。

剛考進市一中時，鵬程只是一千人中排三四百名的無名小卒，文綜能排到七八百名。他頭鐵選了文，理由說來好笑：“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或許是分班考試發揮超常，鵬程意外擠進了文科火箭班，于是更加倍努力地學。

七十一名。

五十六名。

二十九名……

高二暑期模擬，鵬程拿到高中以來第一次年級第一。

那次模擬用的是當年高考真題，鵬程的成績即使放到應屆生中，也足以挑選清北之外的任何頂尖985。所有人都對鵬程給予厚望，鵬程萬里似乎不是空話，而是可以預見的現實。

……

帶著雨水味的風將鵬程的思緒拉了回來。

再不回家，等會兒下起來會很麻煩。

他最后瞥了一眼身穿淺黃色連衣裙的女生。她今天穿了高幫帆布鞋，化了淡妝，和她清秀的氣質很搭。

女生似乎在看他。

鵬程沒有面對她的目光。提起書包，轉身而去。

祝你前程似錦……同桌。

逆著人流退場，喧囂聲、歡呼聲逐漸被車流的鳴笛稀釋，熟悉的世界漸行漸遠。

高考之外的世界一如既往，平凡庸碌依舊。

呼——

考都考完了。已經過去的事何必念念不忘？

比起高考，鵬程倒更關心回家以后打排位能贏幾把。

…………

井苑小區，十五號樓五層。

“Defeat.”

鵬程翻了個白眼，太字形展開躺在地鋪上，滿臉寫著生無可戀。

五點多回來以后，手里大小倆號已經在晉級賽上反復橫跳N把。

這是上輩子搶人血包遭的報應嗎？

“嗡——嗡——”

看了眼來電人，鵬程掛斷。

他看著窗戶上的雨絲發了會兒呆。

末了，他坐起來，退出結算界面，準備再開把匹配均衡一下勝率……

“不許玩，放開那個手機！”

忽地一個清脆的女聲闖入耳畔。

鵬程讓嚇了一激靈，險些甩了手機。他趕緊抬頭，左看右看，卻什么都沒看到。

它是那種清脆悅耳，又帶點軟軟的妹子音，鵬程可不記得自己認識聲音這么好聽的女生。

家里進人了？

跟他合租的室友代高榮還沒回來，現在屋里就他一個。鵬程把兩室一廳的小小出租屋里里外外看了個遍。

沒人啊。

……沒準是幻聽吧。

他撇撇嘴，并沒有把那聲音當回事。

不許玩？放開手機？

管這么寬，她寄吧誰啊？

鵬程坐回被窩上，又開了把匹配，發現代高榮也上線了，順手把他邀了過來。

兩人連上麥。

“喲，鵬哥，這剛高考完你就來了，果然不忘初心吶……防沉迷沒卡住你嗎，小弟弟？”

“……”

鵬程滿臉黑線。

“我年紀小了點怎么了？現在是周五晚上的八點到九點！”

“還有五分鐘九點。”

“草。”

鵬程心里問候了一遍防沉迷的親戚。

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代仔，加我這個大號，咱們打排位。”

“哇，真有你的，狡兔三窟啊我去！”

“呵，區區防沉迷。”

鵬程也歪嘴一笑。

就你能管住我是吧？這張身份證八十年的功力，你頂得住嗎？

代高榮可是粗大腿，一會兒工夫又叫了仨，直接排位五黑。

廝殺開始。

雖然陣容有點離譜，但代仔四人配合天衣無縫，開局就以鵬程為誘餌拿下三血創造了一波小高潮，緊接著很快擴大戰果，壓住對方，清了野區，連下兩塔，大有摧城拔寨，直搗黃龍之勢。

不得不說，這把有戲！

鵬程越打越覺得意氣風發，自己也如身臨戰場般，愈發酣暢淋漓，仿佛都能聽到電刀上的電流在耳畔呼嘯。

咦不對啊……

電刀沒購買音效啊，而且聲音在背后是怎么回事？

鵬程納悶地轉頭。

電光閃過，將昏暗的居室一陣一陣地照亮。

鵬程怔怔地看著身后，一名身穿灰色制服短裙的少女將環繞著電火花的手指抵在他眉心處，正目光如炬地瞪著他的手機。

那少女有著及腰的亮白色長發，一雙金瞳仿佛由電流凝聚而成；制服與短裙上也點綴著細密的金黃色光紋，在黑暗中隱隱發光。

不等鵬程有所反應，就聽見少女惡狠狠道：“你再敢玩，我就電死你。”

鵬程人都傻了：“不是，您哪位啊？”

少女的目光從手機上收回來。

“防沉迷。”

鵬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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