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環境逐漸變得陌生起來。

察覺到張子卿把自己拉到了對路癡最不友好的小巷子，洛悠下意識地抓緊了她的手。

“子卿，到，到底去什么地方呀？”

“到啦，就是這里！”

跑了一會兒張子卿在一面墻跟前停下，左手用雨傘點地，稍微喘了口氣。

巷子里沒有燈，很暗，抬頭才能看到一條窄窄的天空，被遠處的霓虹燈隱約染成紫色。

巷子里很窄，只能容納兩個人肩并肩通行；這里似乎是兩條小道間的岔口，但也只是稍寬了一些。

張子卿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洛悠也打開自己的。

星星般的光芒亮起。

在兩人正前方，挺立著一截殘損的斷墻。和周圍灰黑色的水泥墻不同，那截墻的紅磚裸露在外，在一片黑暗中有些顯眼。

“這是？”

“這是心愿之墻。小時候，大家相約把愿望刻在上面，等長大以后再來回顧?！?

張子卿輕聲道，將雨傘靠在墻邊，彎下腰，伸出左手，含情脈脈地撫摸已有些龜裂了的磚塊。洛悠的目光跟著她的手指輾轉，每一塊磚上都有歪歪扭扭的小字。

當一個ji毒警察，維護正義。

當一個人民作家，創造精彩的故事。

當科學家，為人類做gongxian。

開一家咖啡廳……

張子卿看著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字跡，目光中流露出嘆息。

一晃眼十年過去了，當年的玩伴已基本不再聯系。年少的純真與夢想也被拔地而起的深巷囚禁，再無人問津。

有些夢想依舊清晰。

有些夢想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有些夢想則在風吹雨打中消散，徹底被遺忘。

張子卿的指頭劃過一塊磚時停了下來。

“找到我的啦！”

她面露喜色，激動得晃了晃手機。

“當一個記者，為窮人發聲。”

洛悠逐一念著磚上的那行娟秀小字。盡管是十年前寫的，但由于經常些板書的緣故，她的字相當美觀，很好辨認。

當時她寫的想必非常用力，刻痕深深地烙印進了磚頭里，十年之后依舊清晰。

“好厲害！”

洛悠嘴巴張成O型，豎起了大拇指。她左看右看，忽地眼睛一亮，撿起一塊尖尖的小石頭。

“我也可以把我的愿望寫上去嗎？”

“當然可以呀，不要占用別人的磚就行?！?

“好耶好耶！”

洛悠興奮得原地蹦兩圈，伏在墻上開始寫。

“有必要寫那么高嗎？”

“寫得高點一定會更容易實現！”

洛悠幼稚得像個小孩子，踮起腳使勁伸長胳膊寫著。她忽地想起什么，又連忙背過身把剛寫好的字捂住，臉紅紅的。

“你，你不許偷看！”

“不偷看不偷看。”

張子卿微笑著背過身去。

反正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細細的雨絲開始下落，身上傳來涼涼的觸感。張子卿伸出手掌，掌心很快打濕。

“洛悠，要下雨啦，寫完了就快……”

張子卿正欲撐傘，聽到旁側巷子里的腳步，動作忽地僵住。洛悠正準備走，看到她的樣子，也往側面的巷子看去。

幾個搖搖晃晃的人影穿過雨幕，慢慢靠近。消瘦的臉龐在手電光下顯得慘白。

“子，子卿？”

走在最前面的人磕磕絆絆地抬起手打招呼，笑容如喪尸般呆滯。身后的兩人看上去稍好一些，卻也像蒙著灰一樣。

張子卿沒有應他，拉起洛悠快步往巷子外走……

那人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子卿，是我啊。”

他繞到她們前面，聲音低沉而沙啞。

“我是王斌啊……”

王斌？

洛悠有些驚訝。不像那日在學校見到時臉上還有些橫肉，他現在瘦骨嶙峋的，就像剛剛大病過一場。

“請讓開……我們要回家?！?

張子卿試圖掙開，他的手卻越抓越緊，像鐵鉗一樣。

“子卿，下雨了，你要去哪？你不要走，在這給我打傘好不好？”

“你沾……毒了?！?

張子卿努力平靜道，沒有打開的雨傘被她攥緊。

“我，我沒關系啊。”

王斌露出顫抖的笑容，“我依然愛你啊……”

話音未落，洛悠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傳出一陣麻痹感。

“說了讓你放手！”

她皺眉道，“你弄疼她了?！?

“我……為什么……為什么？”

王斌垂下頭，快一口慢一口地捯氣……

忽地他抬起頭來，雙目圓睜。

“我怎么了？你們都要這樣對我！”

他掄起胳膊扇來。張子卿拉開洛悠，擋在她與王斌之間，本來朝洛悠打去的巴掌落在她的后腦勺上。

只聽一聲悶響，她失去平衡，踉蹌地跌進雨里。兩人的手機都摔落在黑暗中，手電筒的白光忽明忽暗一陣閃爍。

“子卿！”

金瞳瞬間怒意閃爍。

王斌又一拳打向洛悠，卻被洛悠雙手抱住。不等他有所反應，一陣酥麻的觸電感直接順著胳膊傳導向全身。

王斌抽搐著，也坐倒在地上，褲子被水洼里的水浸濕。

洛悠正欲去扶張子卿，卻被身后兩雙手牢牢鉗住胳膊，動彈不得——兩個成年男子的力氣是女性無法抵抗的。

撲通一聲，她也被按得跪在地上。

“放開！放開我！”

她咬牙切齒道，不停地試圖反抗；張子卿也被人反摁住雙手架起來，雙目微微顫抖，淚水和著雨水淌在臉上。

“粉呢，粉呢……”

王斌坐在水中，渾身摸索。手機光自下而上發亮，他略痛苦的表情顯得愈發猙獰……

鵬程終于追到了巷口，扶著墻準備喘口氣，看到小巷里的聲音，立刻心頭一緊。

大帝湊到巷口一看，卻立刻折身往回跑了。

“喂！”

鵬程來不及呼喚，大帝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該死！

他掄拳砸在墻上……

……

王斌把裝著白粉的密封袋湊到鼻邊深吸一口，粉湊到洛悠跟前晃了晃。

“你們要來點不？”

“啊嗚！”

洛悠直接張嘴咬在他手腕上。

王斌哀嚎著縮回手，撒手間，粉末全灑進了水坑里。

“我的粉！”

王斌瘋了一般跪在地上，雙手在水和泥中來回刨動……

沒有了。

已經沒有了。

“我的粉……我的粉……”

他的牙齒咯吱作響。洛悠瞪著他，嘴邊染著血，金黃的雙瞳怒意閃爍。

王斌忽地抬起頭，眼睛布滿血絲，如同瘋狂的公牛。

“你賠我的粉！”

王斌伸手掐住洛悠的脖頸，歇斯底里地吼叫。

洛悠喉嚨被攥著，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她盡力掙扎，王斌的雙手卻越攥越緊。

雙腿踢騰的幅度在漸漸變小……

“放開她。”

“又寄吧誰……”

“嘭！”

王斌扭頭的瞬間，刺眼的白光驟然亮起。不等他有所反應，白光里刺出一只黑乎乎的拳頭，迎面搗在王斌的鼻梁上。

血綢飄動，王斌被砸翻在雨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