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聲遠去，狂風的怒號在小巷里盤旋回蕩。
雨漸漸大了起來。
“洛悠，洛悠！”
鵬程使勁搖晃洛悠，試圖將她喚醒。洛悠雙目緊閉，脖頸處印著讓人揪心的紅指印。
答應我，千萬別出事……
“不要瞎著急！”
張子卿擠開他，把手指放到洛悠鼻下探了探。
有鼻息，而且不弱。
“沒事，應該只是昏過去了。”
張子卿微微松了口氣。鵬程將洛悠的腦袋放在自己肩上，使勁摟緊她。
“是我不好……”
“別光顧著自責呀！”張子卿拍拍他的肩膀。
“你還要坐多久？雨大啦，快走吧！”
“哦，哦！”
鵬程回過神來，連聲答應著，一手抱緊洛悠的肩膀，一手攬住她的雙腿，將她從地上整個抱起來。雖然平時吃得多，但她并不沉，抱在懷中小小的，很輕。
她緊貼著他的胸膛，鵬程能感覺到她溫和的體溫。
他踏著水往外走。
小巷外的街道已然沒有行人，雨流瘋狂地洗刷著街道，顯得無比空曠。
張子卿回首看去，目光定格在一塊殘缺的磚瓦上。
“當個ji毒警察”的字樣原本就模糊不清，現在已被雨徹底洗去。
最后看了一眼那堵墻，她撐起雨傘，小跑著出了小巷。
……
雨更大了。
街上白茫茫一片，視野所及到處都是雨。先前還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偶爾有一兩輛車從街上飛馳而過，濺起一陣泥湯。
鵬程抱著洛悠小跑著，雨劈頭蓋臉一陣一陣地掃來。
他側著身，盡力地為懷中她多遮擋一些雨。然而依舊無濟于事，無孔不入的雨肆虐著呼嘯，兩人的衣服很快濕透。
她的身體緊緊和他相貼，心跳聲砰砰，一同回響。
“喂，鵬程！你沒帶傘嗎？”
張子卿跟在后面，迎著瘋狂的雨流大聲問道。
“忘，忘了！”
鵬程同樣大聲回應，雨聲嘈雜，兩人的聲音都模糊不清。
張子卿鼓起了嘴。
“你們兩個迷迷糊糊的笨蛋！”
鵬程只覺得忽地掠過一道屏障切割了雨流。豆大的雨砸在上面，邦邦作響。
他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她。張子卿正伸長胳膊，把傘罩在他們面前。
那把傘很小，本來就只夠一個人用。沒了傘的遮蔽，她身上的淡黃色連衣裙瞬間被雨流淋得濕透。狂風陣陣吹來，濕透的裙擺迎風鼓動，幾乎要把她纖細的身體掀翻在雨里。
“停下干嘛？快走啊。”
“你會著涼的！”鵬程著急道。
“我不怕，快走你的吧！”
張子卿沖他眨眨眼睛，驟雨洗禮著她的臉龐，發絲被雨水浸濕，貼在她的臉上，淺褐色的眼珠在雨中閃爍。
一直面色凝重的鵬程也笑了出來，繼續抱著洛悠小跑。
有了雨傘的遮擋，那種雨水砸在身上的頂托感一下減少了大半，舒服不少。
她淋著雨跟在他的背影后，雨將她的笑容淋濕。
“怎么跑這么慢？你抱不動就給我抱。”
“啥？我慢？”
鵬程一笑，體內一陣暖流涌動，雙臂一緊，愈發將洛悠抱牢。
“我加速了！”
“笨蛋！別跑到傘外面啊！”
……
五分鐘的功夫，兩人跑回井苑小區。
踏進單元門的一瞬，肆虐的暴雨不再追擊，兩人紛紛都長出一口氣，坐在干涸的臺階上。水滴順著衣服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立刻濕了一片。
鵬程抹了把臉上的雨珠，微笑看著同樣坐在身邊喘息的她。
“張子卿，你真虎。”
“那當然，我是你同桌嘛！”
張子卿爽快地拍拍他的肩膀。她也在笑著，雨洗禮過她的笑容，顯得愈發純粹。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美。
“你也不賴，抱著個人都能跑那么快。”
“哈哈，沒有沒有，屑白毛身子輕。”
“你的意思是我沉咯？”
“呃不是……”
……
“哐——”
鵬程開門進家，顧不上換鞋，將洛悠慢慢放在沙發上。白瓷磚的地面立刻留下一串臟鞋印，格外扎眼。
“快進來吧，外面涼。”
他使勁抹了把臉上的水，沖門口招呼道。張子卿點點頭進來，每挪一步都會往地上滴水。
“不好意思，把你家的地弄濕了。”
“……沒事。”
鵬程撇開頭。
她的連衣裙被雨淋得透透的，緊緊貼在身上，裙裝下的輪廓朦朧可見。
街上烏漆嘛黑的沒看清，進了客廳就敞亮了……
……
鵬程把洛悠抱進她臥室，動作輕柔地放在床上。張子卿跟在后面，也像洛悠最初到她臥室一樣，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臥室里倒沒什么東西，看上去挺普通的。
鵬程把洛悠的黑短袖黑短褲遞給張子卿，揣著手，有些難為情地開口。
“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麻煩你幫她把濕衣服換下來。”
張子卿爽快地接過了衣服。
“沒事，這我熟！”
鵬程：“？”
“額不是……”
張子卿目光躲閃，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偏頭斜睨：“那你還杵在這兒干嘛？想旁聽一下張老師的更衣學概論？”
說罷她就上手了。
鵬程連忙出門回避，又停在門口，似是想起了什么。
“衣柜里應該有洛悠的干衣服，你也換一下吧，免得感冒了。哪天有空還給她就好。”
“好，那謝謝啦。”
“嗯。”
鵬程出了房門。
張子卿幫洛悠把濕衣服弄下來。
洛悠無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像是做了個好夢，嘴角浮出傻笑。
看得張子卿也笑了。
又夢到什么啦？真是個不正經的小家伙。
看夠了。張子卿恢復賢者模式，慢條斯理地給她穿衣服……
……
“弄完啦。”
“啊？哦！”
鵬程循聲回頭，張子卿正長出一口氣坐在沙發上。
她此刻已經換了一身淡青色連衣裙，顯得淡雅恬靜。
他將熱騰騰的掛面端到茶幾上，放在她面前。
“快吃吧。吃點熱的。”
他一邊說著，下意識要坐在張子卿身邊，猶豫一下，坐在了旁側的小凳子上。
“稀罕啊，你也會做飯啦？”
張子卿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謝謝，挺好吃的！”
鵬程點點頭。白胡椒粉驅寒發汗，這是方琴教給他的，算是他為數不多記住的廚房知識。
他抿著嘴看了她一會兒。
“你先吃。我……先去看看小洛。”
“嗯吶，去吧。”
張子卿放下碗，眼看著鵬程走進臥室，關上門。
她釋然一笑，目露欣慰。
碗中面條已撈凈了。張子卿端起碗，飲酒一般，將依舊溫熱的掛面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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