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在即，布置好考場，學生陸陸續續被家長接走了，不過三點鐘，學校里就少了大半人，平日里熱鬧得像是菜市場的校園，安靜了許多。

“突然這么安靜，我還有點不習慣了。”辦公室里，一個老師莫名地感嘆了一句。

立即有老師搭腔，“平時初三放學放得晚，總還要多留會，不曾想，時間過得這么快，又要中考了。”

“考完也好，這群小兔崽子一個賽一個的不省心。”班主任老劉摸了摸堪憂的發際線，心情復雜。

郁敏起身，將謄寫好的學生評語交給老劉，“老師，我已經寫好了。”

“好，謝謝。”老劉看到手冊上郁敏工工整整的字，心情愉悅，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美的筆記本、一支鋼筆還有一本書遞給郁敏，“這三年，你作為班長幫了我不少忙，這算是老師送你的畢業禮物，中考加油。”

郁敏沒有推辭，接過來禮貌地道謝。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祝你考個好成績。”老劉又囑咐了一句。

“嗯，謝謝老師。”郁敏退出辦公室，乖巧禮貌地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立即就有人羨慕，來自隔壁班班主任的怨念，“這小姑娘是厲害，人看著瘦瘦小小的，不起眼，做事卻很利索，又做得漂亮。”

老劉驕傲極了，“那是，也不看是誰帶的。”

“去去去，人家是努力。”

“難得有這么個優秀的學生，還不準我夸一下？”

辦公室里歡聲笑語，郁敏沒心思細聽，一手抱著禮物，一手扶著墻，有點不大舒服，小腹墜脹，一陣一陣的，疼得厲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慢吞吞地往前走，過樓梯間拐角時，冷不防的一個人從好幾級臺階跳下來，郁敏沒防備，直接被他撞翻在地上。

“嘶——”郁敏倒吸了一口涼氣，本來肚子就疼得厲害，被這么一撞，整個人都不好了。

樓梯上沖出來一個人，幸災樂禍地叨叨著，“李逍遙，讓你不要跑那么快，現在知道痛了吧？”

被叫做李逍遙的少年愣愣地看著郁敏，跟失了魂似的。

郁敏眉心緊鎖，慢吞吞地抬頭，清冷冷的目光定格在他臉上，眉心蹙得更緊，聲音卻聽不出多少情緒，“你還要壓著我多久？”

李逍遙驀地反應過來，他說怎么不疼，原來是壓著人了，立即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把掉在地上的書、本子全都撿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只是想試試御劍飛行的滋味嘛，逍遙哥哥。”郁敏笑了下，刻意咬重逍遙哥哥四個字，李逍遙驀地漲紅了臉。

原本李逍遙這名字也沒什么，可自從2004年仙劍奇俠傳火了之后，逍遙哥哥這個綽號就擺不脫了，現如今被郁敏調侃，他真是又羞又惱。

郁敏抱著書走了，李逍遙看著她瘦瘦小小的身影，眼睛越來越亮。

“回神啦！”好友陸河勾著他肩膀，使勁拍著，不懷好意地道：“看什么看？人都走了，再看也開不出花來。”

“沒什么。”

“還沒什么，你看她的眼神別提有多露骨了，要喜歡就去表白啊，反正都畢業了，老油條也管不到你了！”陸河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攛掇李逍遙搞事，背后忽然響起一個陰仄仄的聲音，“陸河，你說什么？”

陸河轉頭看到微笑的老班，腦子里劃過幾個字——死定了！

他下意識地繃直身體，雙腿并攏，使勁搖頭，“沒什么。”

老班姓游，通常都叫他游老大，私下里人送外號老油條。

他體格高大魁梧，曾經當過兵，退伍之后考了教師資格證，來學校當了個體育老師，也不知道校領導怎么想的，讓體育老師當了班主任。

游老大頂著爭議上崗，帶兵似的帶學生，每一屆被游老大帶過的學生那都是乖得很，不敢不乖啊，打不贏，而且看著就很可怕。

“老油條？”游老大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陸河想死的心都有了，“沒沒沒，我是老油條，我是。”

“來，幫個忙。”游老大非常親切地拉著陸河的耳朵，將他拖進了辦公室，想偷偷溜走的李逍遙也難逃厄運，“李逍遙，給我進來幫忙。”

“游老大......”兩人哀嚎兩聲，沒得理由可講，被拖去當壯丁了。

“等我看看你們要做什么。”游老大在一堆文件夾里翻找，每年到學期末，寫評語的事就讓他非常頭痛，他一個體育老師，雖然也是正經讀過書的，可那一手字，真的是見不得人，每次都是一種煎熬。

今兒個見到基友劉的學生那么乖巧，寫評語又快又好，他羨慕嫉妒恨吶，也是運氣好，抓到的兩個壯丁都還算不錯。

李逍遙在辦公室里轉悠，看到空出來的辦公桌上還留著一張草稿紙，寫了些評語常用的套話，底下還有點涂鴉，都是簡筆畫，畫的小動物，很可愛。

“你這看什么呢？”陸河湊過來，小聲嗶嗶，“這誰的字啊，挺好看的。”

蠅頭小楷，娟秀工整。

自然是郁敏的字跡。

李逍遙心頭一動，卻隨手將草稿紙蓋在桌上，漫不經心地道：“不認識。”

陸河還要再看，游老大叫他們做事。

陸河屁顛屁顛地竄過去，李逍遙也跟著過去，確實是個重任。

“謄寫平時的操行分，還有評語。”游老大偷懶，評語不用手寫，而是打印稿，只需要用膠棒粘貼好，這在當時，也算是一種極先進的偷懶法子了。

差不多做了一個小時，游老大才大手一揮，放他們走了。

“我先撤啦，今天我媽也會回來，估計又會要被念叨考試的事，還是你們家好，你爸媽都去監考了，這幾天都沒空理你，夠自由吧？”

“滾蛋，要不咱兩換換？”

“別，要我爸媽都是老師，我怕是會瘋了去。”

李逍遙沒說話，目送他離開，看著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的校園發了會呆，拎著書包準備走，從教室出來，又鬼使神差地繞到另一邊的樓梯下去，裝作無意地經過郁敏的教室。

空蕩蕩的教室里，她伏在桌上。

灼熱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耀眼的光暈，李逍遙不由得駐足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