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之后，回家要請灶神。

共產主義澆灌下的他們，都是根正苗紅的共產主義接班人，對鬼神一說向來是不信的，不過家中習俗就是如此，郁敏也會老老實實地磕頭。

這還不算，年夜飯也都得讓灶神先吃。

等到鞭炮聲基本上停了，他們才開始吃飯。

放過一會的菜有些涼了，不過還是一樣的好吃，而且豐盛，雞鴨魚肉......一年吃不到幾次的大菜全都擺上了桌。

郁敏倒是還好，在學校每個周都會給自己點一個葷菜，郁達就吃又多又快，一邊吃一邊說得含糊不清的，“好次！”

一大桌子的菜吃了大半，只有中間那條魚，按照習俗要留著過了初一再吃，以表示年年有余。

郁達也只能盯著看，默默地將其他的菜往碗里撥，這一桌子菜，他最想吃的就是那條魚了。

吃完飯就是最興奮的環節——壓歲錢。

郁達眼巴巴地盼著，拿到的紅包里竟然是一張嶄新的一百，他都驚呆了，這還是第一次拿到這么大面額的壓歲錢。

不過也高興不了多久，還沒捂熱就被媽媽以存著交學費的理由順走了。

郁達覺得不公平，“為什么老姐的可以留著？”

媽媽白他一眼，給出的理由也相當的鄭重其事，“當然是因為你姐姐管得住錢。”

“......”委屈巴巴的郁達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春節聯歡晚會的到來。

郁敏在他邊上坐下來，郁達還在生氣呢，不肯挪窩，說話還酸溜溜的，“都有壓歲錢了，還在我這里做什么。”

“有什么可生氣的，這錢在我手上也是不能用的，我的學費可比你貴多了。”郁敏倒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義務教育階段的時候還不覺得，等到上了高中才發現學雜費和住宿費加起來是一筆巨款了，即便現在能享受一定的減免，但金額也不少了。

“那我也想放在自己口袋里。”郁達還是悶悶不樂，道理他都懂，可懂是一回事，能接受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郁敏戳戳他的手，“諾。”

“什么？”郁達還挺不樂意來著，低頭一看都驚呆了，郁敏遞過來的是一張五十，雖然比不得一百，但金額也夠大了，“你哪來的？”

“獎金。”

“成績好真好。”

“別光嘴上說啊，你倒是做到啊。”

“我做到了啊，期末考試進步了，我數學都上八十了。”

“是啦，真棒。”郁敏笑了，雖然說的話聽著挺像是諷刺的，郁達還挺受用的，就是嘴巴上不說，“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咯，用不著你夸。”

堪堪優秀的分數在郁敏的成績面前真算不得什么，作為從小一路飄紅的學霸，小學里也是留了名號的，老師們難免會對比姐弟兩，郁達是很不開心的，所以一直抗拒學習，還是被郁敏逼著學的，不過耳濡目染的時間長了，心思也真就慢慢沉了下來。

“那給你的獎金也不用了咯？”郁敏作勢欲收回去，郁達立即搶過去，護的緊緊的，“那可不行，給了我就是我的了。”

“你盡量學，學的多了，總是不一樣的。”郁敏不和他計較，該有的教誨卻是不會少的。

郁達嗯了聲，傲嬌不已。

“不要讓媽媽發現了。”

“嗯，知道，我的私房錢。”

“嘖，小小年紀就藏私房錢，老爸都沒藏。”

“切，我喜歡。”

娛樂項目匱乏的小山村里，大年夜自然是守著電視機看春節聯歡晚會了，郁敏覺得沒意思，就坐在一邊陪著看書，只等著小虎隊合體的節目，說起來對小虎隊也只是還珠格格的印象，還有那一首不知洗腦循環了多少遍的《愛》。

好幾個月前就開始宣傳合體表演，到底還是有些想看。

郁達瞅她一眼，“這書有這么好看么？”

“還可以，孫曉的文風很大氣。”郁敏頭都沒抬，專注地閱讀著書中文字，文字很有力量，寥寥數筆總能勾勒出千回百轉的氣勢，也很有畫面感，帶動情緒，令人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向往著刀光劍影的江湖，可也懼怕著跌宕起伏的詭譎。

“我也想看。”

“等我看完這一本。”

“你從哪借來的？”

郁敏往邊上挪了挪，已經是變相抗拒郁達喋喋不休的打擾了。

郁達嘴角微抽，莫名想揍她。

再晚些時候，手機震動的聲音就此起彼伏了，郁達竄過去，把手機都拿了過來，收件箱里躺著好幾條未讀信息，郁達一條一條翻開，眉頭皺了起來，除了一些運營商的提示信息，就是些拜年的問候，但都是給郁敏的。

他不是很開心，遞過去，沒好氣地道：“姐，都是找你的。”

手機懟到書頁上，郁敏才抬起頭來，“是么？”

郁敏沒得辦法，一條一條地翻開，署了名字的短信就禮貌地回復一句謝謝，再同樣問候一句，沒有署名的，就選擇性的忽略了。

她沒有手機，所以一般都不會來問她的號碼，不過像李娜許鳳鳴，就用媽媽的號碼代替。但還有一些人也不知道從哪弄過來這個號碼，也發了短信。

郁敏回復得認真，郁達看得也認真，忽的眼睛一亮，不懷好意地問道：“姐，你這么兇，學校里肯定沒有人喜歡你，啊，痛！”

“你的話太多了。”郁敏就沒那么客氣了，能動手的何必嗶嗶。

郁達摸著被敲了的腦袋，吐槽，“就說你太兇了。”

郁敏沒空理他，繼續回復短信，郁達賤兮兮地問道：“回復得這么認真，是男生么？”

郁敏送他一個白眼，按下發送鍵，然后放了手機繼續看書。

一直到窗外的夜幕被一個個炸開的煙花照亮，接近十二點，馬上就是新的一輪煙花大會，家里放鞭炮的任務，郁達光榮地搶了過來。

郁敏還悄咪咪地買了很多沖天炮，在那種很詭異的聲音中，一道光沖了出去，在天空炸開，并不是很漂亮，但不妨礙兩個人開心得跟個傻子一樣。

口袋里嗡嗡嗡直響，好久郁敏才反應過來，順手把手機揣兜里了，摸出來看了眼，一個陌生號碼，按下接聽鍵，在嘈雜的鞭炮聲中，郁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