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公司總部大廈22樓，一場聲勢浩大的面試在這里進行。

走廊上，強勁的中央空調將室溫壓到了22度。有人凍得唇色泛白，有人依舊掌心冒汗。

走廊有多長，隊伍就有多長。

工作人員不允許面試的人占據應急通道，運氣不好抽到靠后號碼的人，只能在大廈外的大街上，頂著烈日等待。

這一招逼退了一小部分面試者，留下的人少了競爭對手，考官省了時間精力，皆大歡喜。

Soul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廣告公司，這次要招聘兩名創意策劃，負責廣告文案創作。

經過首輪簡歷篩選，成功進入面試環節的就有近五百人。

厚重的實木門被推開，一個女人探出半邊身子，對照著手中的A4紙，字正腔圓地念：

“下一個，63號方遇。”

“我在。”排在最前面女孩邁出一步。

女人看了她一眼，“進來吧。”

方遇扯扯身上的白襯衣，跟著女人進去會議室。

考官有五人，表情各異，或不茍言笑，或慈眉善目，方遇只略微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再亂看。

前面的問題都是無關痛癢的常考題，方遇做足了功課，答得還算游刃有余。

真正的難題往往留在最后。

“你面前的桌子上有5件物品，請你從中選取一樣，現場創作一句廣告詞。你有3分鐘的思考時間。”

這是最后一個問題。

計時器悄無聲息地跑起來，方遇深吸一口氣，打量桌子上的東西：一瓶礦泉水，一支鋼筆，一副墨鏡，一塊巧克力，以及一瓶香水。

礦泉水被打開過，瓶里的水只剩三分之一，應該是有人喝過了。

鋼筆做工精良，但桌上沒有紙，她無法書寫。

巧克力同樣已經被拆過品嘗，上面還印著前人的指紋。

方遇的目光在墨鏡和香水上流轉。

過了一會，她拿起香水，擰開瓶蓋嗅了嗅。

清冷的淡香從鼻端直達大腦，方遇閉上眼睛，仿佛有雪花落在眉間，干凈清涼。

漸而雪花融化成水，溫柔而又包容。

這是一款男士香水，方遇曾經在網上看過它的品牌介紹。她手中這一瓶隸屬于該品牌主打的一個四季香水系列，是其中的冬日款。

雖說是冬日款，但它的氣味干凈清涼，在夏天使用，可以沖掉男士身上的熱躁之感。

考官將方遇的動作神情盡收眼底，見她聞了香水露出陶醉的樣子，不由也笑了。

他們閱人無數，從方遇的妝容神態，就能將她這個人窺探一二。

盡管她穿著一絲不茍的正裝，他們卻很難從她身上找到屬于職業女性的，那種干練精致的感覺。

她就是個干凈淳樸的，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這種孩子，如今門外站著幾百個，她一點也不特殊。

“時間到了，想好了嗎？”

“想好了。”方遇將香水放回桌上，“我選的是香水，我的廣告語是：比冰淇淋更讓女人回味。”

“噗。”五位考官一齊失笑，其中一人邊笑邊說：“這還真是，接地氣啊。”

方遇有些羞赧地收了收下巴，為首的考官原本一臉嚴肅，這時看她卻帶了些和藹，“還不錯，奪人眼球，也點出了產品的優勢，但有些美中不足。”

方遇知道自己的斤兩，3分鐘的時間，她想到這句已經是極限了。

她斟酌了一下，說：“香水是高端產品，廣告語一般傾向高雅優美的用詞，我這句有些俗了。”

考官們怔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她這么坦誠。

一般面試的考生被如此點評，要么只關注到前半部分的好話而飄飄然，要么只關注到后半部分的壞話，忐忑不安。

要么就會表現出虛心的樣子，請教自己到底不足在哪。

像她這樣有自知之明，又不抓住機會恭維考官的，倒是不常見。

“你可以回去了，結果會在三天內通知你，如果沒有接到通知，就不必再等了。”

“謝謝。”方遇鞠了一躬，推門出去。

她走后，幾位考官并沒有立刻叫下一位，而是繼續討論。

“你們覺得怎么樣？”

“有點小聰明，但是也比較耿直。”

“這孩子挺有潛力的，我覺得不錯，可以培養。”

“你們有沒有看到她簡歷，還寫過小說呢，文采應該很好。”

“我也發現了這條，但是沒有搜索來看。誰有這個空閑啊。”

“她話挺少的，應該比較內向，讓她進二面再觀察觀察吧。下一個……”

—*—

方遇乘電梯下樓，打算搭公交車回學校。

她是暈車體質，腳上穿著硬邦邦的高跟鞋，身上還裹著緊巴巴的正裝，想到要在這種天氣去擠公交車，方遇心情很不美麗。

“咦，方遇？”

一個女聲響起，同時方遇的胳膊一疼。

對方手勁很大，指甲又長又尖，方遇駐了足，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蔣碧清。”她的同班同學。

“真的是你啊。”蔣碧清瞪大了眼睛，抓她胳膊的手不自覺收緊。

方遇眉毛抖了抖，更加面無表情。

蔣碧清看她這副樣子，不知為什么，反而笑了。

“你也是來面試的嗎？之前怎么沒和我說呢，咱們一塊有個伴，心里也不會太緊張，我昨晚都失眠了呢。”

方遇說：“我不知道你也來。”

蔣碧清笑容僵了僵。

不知是不是錯覺，方遇好像看見她腮幫子動了動，似乎是咬了咬牙。

噫……方遇抬了抬腳，想走。

這個女生向來對自己抱有敵意，方遇不是木頭，能感覺得到，但她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么。她們明明無冤無仇的。

蔣碧清的僵硬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又笑靨如花，輕輕將方遇的胳膊往后一拉，熱絡地說：“看樣子你是面試完了吧？怎么樣，難不難？”

聽她這么問，后面排隊的人手機也不玩了，紛紛豎起耳朵。

方遇抿著嘴，不吭聲，只用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蔣碧清。

什么玩意……蔣碧清暗恨，嘴上卻不住地撒嬌，“天哪，我太緊張了，你就透露一點點，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好不好？反正你比我厲害，不會有什么損失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