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遇終于知道那筆神秘失蹤的稿費到底去了哪兒。

當年父母找了銀行的關系查那晚的監控，只看到她一個人跑去ATM機，分幾次將錢取出來，直到取滿上限，然后就那樣大大咧咧地懷抱著一兜紅票子，跑了。

原來是被她送給了卓夏。

原來卓夏上回去她家說要向她道謝，是真的要向她道謝。

“我拿到錢，為了不讓他們發現，決定當晚就出發。我把棉衣脫下來扔進江里，在江邊做出一些痕跡，讓他們以為我投江了，然后在網上買了船票，漂洋去到日本。”

“你走了之后，就沒人再找上你了嗎？”明知道卓夏如今好好地坐在眼前，方遇還是忍不住揪心。

卓夏搖搖頭，“也許他們以為我真的死了吧。在日本，沒人認識我，日子好過許多。日本人也喜歡吃燒烤，我用剩下的錢在夜市開了個燒烤攤，生意很火爆，不到三個月，我就有了足夠的錢去租店面，將生意擴大。”

“穩定之后，我參加了日本的高考，重新考上大學，邊學習邊創業，一步步走到今天。”卓夏轉頭看向鐵棚外的星空，山里污染小，星子密密麻麻，清晰可見。

方遇心情平靜下來，這番又哭又喊的，覺得自己又能吃下一整碗餛飩了。

她重新拿起勺子，挖出一只已經不燙口的餛飩塞進嘴里，沖卓夏豎起大拇指，“三年不到就能畢業，厲害。”

卓夏笑道：“我本來就有一點基礎，所以用了一年讀完本科，后面兩年讀完研究生，趁你你尚未名花有主，就迫不及待地回來了。”

方遇：“……”

卓夏又一次將眉毛耷拉下來，頗有些受傷的樣子，勉強地牽著嘴角，“聽完我的身世，你是不是更不愿意接受我了？”

“沒有！”方遇立即否認，可看到卓夏噌的發亮的眼睛，又覺得好像中了某種套路，撇撇嘴，“我是那種人嗎？”

“你不是。”卓夏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所以，你可以做我真的女朋友嗎？”

看她要說話，卓夏驀地有些心慌，連忙打斷她：“等等，你先別急著回答我，我知道，這句話今晚我問了三次了，你大概覺得煩了，煩了就不準了，所以，下次再告訴我。”

方遇愕然看著他，噗嗤笑開了。

沒想到卓夏竟然是這樣的卓夏。

真的是和她從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男性都不一樣呢。

方遇心里暖暖的，眼里藏著一抹戲謔，從善如流道：“好，下次再告訴你。但下次是什么時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卓夏被她的反應撩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說了蠢話，舔舔嘴唇道：“那，要不，還是現在就說？”如果不成，大不了他待會再問。

方遇卻絲毫不給他反悔的機會，連連搖頭，“不行，說話要算話。”

卓夏還能如何，只能小意附和：“好，那就等下次，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方遇滿意地彎彎唇角，接過老板打包好送來的食物，兩人再次趕往醫院。

方父已經在病房里安置好，掛上了水，方母正坐在床邊，用紗布沾溫水給他擦血污。

看著母親專注的模樣，方遇心里一陣心酸，蹲下來道：“媽，我給老爸收拾了些生活用品，你看看還缺什么不？”

方母此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直到方遇提醒，才想起生活用品這回事，察看了一下行李包，欣慰地順著女兒頰邊發絲，“不缺了，小遇真是長大了，懂事了。”

方遇用臉頰蹭了蹭她的手掌，“媽，我打包了餛飩，你多少吃點，讓我來擦吧。”

“好。”方母拉過椅子坐下，看到卓夏站在床尾認真翻看病例資料，眼神越發和藹，“小卓也辛苦了，這么晚還麻煩你跑來跑去，明天還得上班吧？”

卓夏乖巧地道：“阿姨，我自己開了公司，現在就是個撒手掌柜，很閑的。阿姨，您吃完就和小遇先回家休息吧，我來守夜就行。”

方母卻不贊同，“這可不成，還是我來守，我已經向學校請了假，待會麻煩你幫我把小遇再送回去就成。”

在醫院守夜不是一般的辛苦，尤其是方父剛剛做完手術，需要時刻觀察，根本不能休息。方母雖接受了卓夏作為女兒的男朋友，但這八字才剛寫了一撇，還遠遠沒成呢，她拉不下老臉去使喚他。

卓夏不敢反駁未來的丈母娘，只好向方遇使眼色，方遇便幫著勸道：“媽，聽卓夏的，你今晚先回去，明天白天我和卓夏在外面忙，還得你照顧一整天呢，不休息好怎么行？沒得老爸沒好，你又倒下了，我們怎么照顧得過來？”

方母不滿地咕噥：“我還沒那么弱呢。”到底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只是心里放不下方父，才不愿意離開罷了。

方遇了解自家老媽，又道：“媽，你就放心吧，我也一起留下來，我和他兩個人輪流照顧老爸，就沒那么累了。”

方母最終被說動，吃完餛飩依依不舍地離開。

卓夏送完方母回家匆匆再回來，看到方遇好端端坐在床邊看手機，莫名松了口氣。

車禍原因尚且不明，他也是擔心有人對方父不利，才主動提出留守第一晚。

總要等到方父好轉醒過來，說清楚當時情形，才能叫人放心。

“回來了？”方遇抬頭看他，“我媽跟你說了什么？去了這么久。”

“沒什么，無非是丈母娘考察女婿那點問題。”

“……”方遇輕飄飄地覷了他一眼，“我還沒說出答案呢，你別得意過頭了。”

卓夏立刻附和：“好，我一定踏踏實實，不搞小動作。”

方遇有點頭疼，以前覺得他這樣的為人有禮有節讓人舒服，可聽了他的表白之后，怎么好像變了味兒呢，“我媽知道你家的事了？”

“知道了，”卓夏老實回答，“你媽媽比你好一點，沒你哭得那么厲害。”而且他才不會告訴她，方媽媽聽完他的身世之后，非但沒有抵觸他，反而替他將八字剩下那撇寫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