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遇收拾好東西，先去了一趟檔案室。果不其然，人家早就下班了。

她只能把陸一銘的委托先放一邊，匆匆趕去與卓夏見面。

下了樓，遠遠看見保安室門口那個身影，方遇趕緊剎住腳，掏出手機打電話。

“喂，老爸，又是我。有人反映大院保安室環境惡劣，夏天像蒸籠冬天像冰窟窿，你看能不能給安排一下，裝臺空調？”

方父那頭有點嘈雜，聞言很不高興的樣子，“都什么時候了……我辦公室的空調都時好時壞的……行了我知道了，改天我把需求提上去，能不能成不保證。幫我跟你媽說一聲，我晚上不回去吃飯。就這樣。”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方遇吁了口氣，給方母去了電話匯報，步履輕快地向前走去。

保安見到她，一如既往地打招呼：“小方啊……”

“大叔，我爸說他會幫你們申請一臺空調，但是能不能通過就不知道了，您耐心等幾天看看吧。我先走啦。”

方遇一口氣說完，揮揮手，向路邊那輛奧迪跑去。

卓夏看著她熟門熟路自己坐上副駕，系好安全帶，目光溫溫的，“今晚輪到我請了。想吃什么？”

“烤……”方遇下意識想說“烤串”，可又想到燒烤店的環境不適合談事情，何況晚餐還是正常吃比較好，就改口：“看你吧，我都可以。”

卓夏想了想，“市中心新開了一家日式烤肉店，去試試？”

方遇瞬間兩眼發亮，“好啊。”

烤肉店原木加布藝的裝修風格十分清新，此時正值飯點，又是新店，店內大堂坐了八成滿。

拉開木門，烤肉的香氣撲面而至，伴著滋滋的油爆聲，將方遇的饞蟲盡數勾起。

卓夏要了一個安靜的帶門隔間，點了一份關東煮，幾盤烤肉，兩罐碳酸飲料。

方遇覺得和卓夏一塊吃飯真是太舒服了。

果然和口味相似的人在一起，才能真正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服務員很快將食物和一個燃著炭火的爐子送進來。

卓夏夾了幾片肉放在烤架上，從旁邊的調料柜里選了幾瓶，調出醬料，用刷子刷在肉片上。

方遇新奇地看著他做這一切，忍不住問：“你好像很會做飯？”

“我……這幾年學會了一些。”卓夏笑笑。

“是嘛。”方遇沒有追問，接過他調好的蘸料碗，拎起一串煮好的肉丸子在里面蘸了蘸，咬一口。

飽滿的丸子吸足了關東煮的湯汁，再配上卓夏的特調醬料，鮮、咸、甜、辣，各種滋味交織，像顆炸彈在舌尖爆炸。

方遇顫抖著，舉著手里的丸子，“卓夏，這個，太好吃了！你快嘗嘗！”

卓夏看著遞到嘴邊的丸子，眸光閃閃，張口咬下一個。

“嗯，好吃。”他笑著說。

方遇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下到底做了些什么，快速吃掉一串丸子，正在回味，卓夏又將一片烤得焦香金黃的肉放在她的盤子里。

她直接夾起來放進嘴里。

卓夏忙說：“小心燙……”

方遇一邊哈氣，一邊忍不住使勁嚼啊嚼，將肉咽下，咧嘴笑道：“好吃！”

卓夏看著她孩子氣的模樣，心臟上像有一只小手輕輕掃過，將蒙在上面的塵霾被一點點拂去，讓心臟重新滾燙，跳躍。

方遇吃得既快樂又入迷，卓夏幾次想開口談事情，都沒忍心打斷她，干脆等她吃飽了，再次提議：“去河邊走走，消消食吧。”

方遇不是吃了飯不負責的人，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欣然答應。

得益于國家斥巨資扶持，香江河兩岸景點已經建設得相當成熟，中段有一個石砌的露天大舞臺，此刻，上面正有一出民族歷史舞臺劇在上演。

演員們穿著艷麗的民族服飾，用方言說著一句句臺詞，顯得既高亢又投入。

這樣的劇，年輕人大多不感興趣，專程來看的，一半是老人，一半是游客，倒也將觀賞席填了六成滿。

方遇站在河對岸，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就聽卓夏說：“方遇，你知道那個露天舞臺，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嗎？”

“……石頭？”方遇弱弱地回答。

卓夏笑了，“確切來說，是花崗巖。”

“哦。”方遇揪了揪馬尾辮。為什么突然問她一個文科生這種問題？

卓夏抬手摸了摸面前的欄桿，又說：“而這個護欄，是用青石做成的。而那邊進城路上的一橋——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裝的是鐵欄桿，僅用螺絲和同樣材質的鐵環固定，用力搖一搖，還會晃動，比起這個青石欄桿，安全性上差了一大截，必須經常檢修。”

方遇也好奇地伸手在欄桿上摸了一把，觸感溫溫的，厚厚的，有種踏實的感覺。

而她也記得，一橋上的欄桿確實讓走在上面的人不安穩，縫隙比較大，小孩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下去。

她不禁想到三中那棟實驗樓。這么多年來，老師學生們從那里進出，是否也曾有人感到片刻的不安和一絲的異常？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和你說這些吧。”卓夏輕聲問。

方遇老實地點了點頭。

卓夏抬腳繼續沿著河岸往前走，方遇忙跟上，聽到他說：“因為我家以前開過一個石場。小時候去玩，我小叔總會給我講有關石頭的知識。

“十多年前，那時候中央的扶持開發政策還沒下來，我爸媽在京城提前聽到了點風聲，又是自己的家鄉，就讓我小叔回到香江來，一手布局了諸如石場、磚廠、房地產、設計公司、廣告公司、土特產加工……等等一系列足以發家致富的小企業，就等那一陣春風吹過來。”

方遇聽著，不由咋舌。原來卓夏家里，這么家大業大的嗎？

以前覺得卓夏在學校里又是打籃球，又是考第一，已經夠張揚的了，卻沒想到，人家其實已經很低調了。

她忍不住再次偷偷打量他。明黃的燈光下，那張側臉依舊是溫和謙遜的模樣，沒有半點公子哥的架子。

這也許就是真正的修養吧，她澀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