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遇近乎聲嘶力竭地吆喝著，總算起了點作用，人群開始慢慢后退，將道路讓出來，以便消防車開進來。

“小遇，你有毛巾手帕之類的么？”卓夏問道。

方遇眸子一沉，“你要干什么？火太大了，你不能進去——”

“小遇，”卓夏輕柔地打斷她，“我受過訓練，沒事的。”

方遇張了張口，轉過身去不說話。

卓夏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只能這樣進去了……”

“等等！”方遇唰的回身，氣呼呼地拉住他，將一個粉色的小豬佩奇棉口罩塞給他，“拿去！”

卓夏彎彎唇，也不嫌棄，立刻將口罩戴上，快步走向最近的消防栓，拉出水管，把自己從頭到腳淋了一遍。

陸一銘握了握拳，隨意從一個晨練歸來的路人脖子上扯下一條毛巾，大步跟上去。

“誒，我的毛巾！”

陸一銘腳步不停，回頭，冷冷覷了那路人一眼。

“呃，送給您吧……”路人縮了縮脖子，躥回人群里。

方遇驚了驚，“一銘哥？”

陸一銘深深回望她，“他一個人不行的，我去幫他。”

望著兩人背影消失在濃煙里，方遇指甲幾乎陷進肉里。

超市內。

兩人一前一后，借助消防水管開辟出一條通道，緩慢前進。

濃煙蒸騰而上，熏得人眼睛刺痛，淚水彌漫。

兩人在超市里轉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疑似蔡承張小游的身影。

陸一銘將毛巾綁在腦后，捂住口鼻，壓抑著咳嗽問道：“人在哪？”

卓夏指了指超市倉庫的方向。

一樓只剩那里沒有找過了。

二人穿過火場，直奔倉庫，一扭門把，鎖了。

陸一銘擰著眉。

這是扇厚重的合金門，別說附近沒有消防斧，就是有，估計也很難劈開。

正思索如何是好，便見卓夏將水管丟開，摸出一根鐵絲伸進鎖眼，倒騰幾下，門便咔噠開了。

陸一銘來不及計較這人如何會的這種江湖伎倆，緊隨其后，進入倉庫。

倉庫里同樣火光四射，但因為被不知什么人封閉起來，沒有氧氣補充助燃，比起外面還是好了很多。

可封閉燃燒的情況下，最容易產生一氧化碳。

在這里待久了，就算沒被燒死，也極有可能窒息而死。

卓夏神色凝重幾分，一邊搜尋一邊滅火，轉過層層貨架，終于發(fā)現(xiàn)了躺在地上的蔡承和張小游，立即高聲道：“陸警官，在這里。”

陸一銘從另一側趕過來，先是探了探二人的鼻息，確定都還活著，便一人背著一個往外走。

正要原路返回，外面超市區(qū)域的火勢卻越來越兇，才走兩步，便被火舌給逼退回來。

卓夏當機立斷，重新關上了倉庫的大門。

“你做什么？”陸一銘怒道。

如今火勢雖大，但并不是死路一條，拼一把快速跑出去就是，受傷總比丟命要好。

陸一銘目光無比冰冷，“這里氧氣所剩無幾，要是消防車不能及時趕到，我們都要死在這里——”

卓夏卻只是轉身，默默看了他一眼，“倉庫一般都會有后門的，陸警官。”

陸一銘愣住，熊熊的怒火像驟然被澆了一盆冷水，熄滅。

而卓夏果真在穿越幾個貨架之后，找到了一扇后門。

這是一扇寬闊的卷閘門，當然，也是鎖住的。

卓夏這回沒用小鐵絲，直接從蔡承口袋里摸出一串鑰匙，挑選出其中一把，伸進鎖眼。

“咔噠。”

又開了。

陸一銘眼底只余復雜。

枉他自詡優(yōu)秀，是局里最為前途無量的刑警。

在真正危急的時刻，竟比不上這個比自己還小了幾歲的男人。

卓夏仿佛讀懂了他的眼睛，笑了笑道：“我以前在類似的地方打過工，所以比較清楚。”

說罷用力將卷閘門向上推起。

打量新鮮的空氣瞬間涌進來，神清氣爽的同時，卻也感覺到身后的火焰越發(fā)高漲了。

卓夏迅速邁出去，放下背上的人，待陸一銘也出來后，立即重新拉下卷閘門，將火焰巨獸阻隔在里面。

陸一銘一把扯下圍住口鼻的毛巾，剛喘了兩口氣，就見身邊人影一閃，卓夏獨自跑開了。

他不禁喊道：“你去哪？”

卓夏頭也不回地道：“救蔡興民。”

陸一銘愣住，一股莫名的怒氣和不安油然而生，“別犯傻，你救不回來的！”

那樣的大火里，一個奄奄一息的植物人，怎么可能活得下來。

“不試試怎么知道？”卓夏勾了勾唇，消失在陸一銘的視野中。

陸一銘低低咒罵了一聲，拳頭狠狠捶向地面，心頭涌起一抹悲涼的無力感。

這小子，最好活著回來。

否則，他要如何向小遇交代……

超市正門。

兩人已經進去好幾分鐘了。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方遇心直往下沉。

舌尖不知何時被她咬破了，嘶嘶的疼，她卻毫無所覺，頻頻向馬路那頭眺望，祈禱消防車快點出現(xiàn)。

時間就是生命，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好像她牽掛的人的生命，也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她強忍著眼淚，叮囑自己不能亂了陣腳，可眼睛還是不受控制地模糊了。

忽然，余光里出現(xiàn)一抹熟悉的身影。

陸一銘背著一個人，從樓房外側轉出來。

方遇大喜，撒丫子跑過去，“一銘哥！你怎么樣？”

陸一銘喘著粗氣道：“我沒事。消防車和救護車還沒到？”

“沒到，”方遇難過地搖頭，看到他背上的蔡承，心臟再次揪緊，“蔡承哥怎么樣？”

“昏迷，原因不明，”陸一銘快步向人群走去，高聲道，“有沒有醫(yī)生？有人受傷了！”

一個男人站出來，“我是醫(yī)生。”

陸一銘點點頭，將蔡承平放在地上，“有勞了。”

說罷，轉身又往回走。

方遇壓在心底的疑問再也控制不住，猛的拉住陸一銘，顫聲道：“阿夏呢……阿夏在哪里？”

陸一銘不忍地別過臉，“他去救蔡興民了。”

他原以為方遇會焦急，會崩潰大哭，可她沒有。

她只是沉默著，望向火光沖天的二樓，神色擔憂，卻仿佛更加堅定了。

陸一銘苦澀地笑了笑，抬腳，去背張小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