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戀著多喜歡

“我不在乎地位、名聲與金錢，我的夢想是背著畫夾，過四海為家的生活，讓別人的日子也充滿溫情的生活，所以在我們的心合二為一之前，我是不會離開舞臺的。”許久以前，喬伊天真的對永陽說。

經年以后，不知道喬伊還會不會再說同樣的話？

五月的圩垸，草長鶯飛，小喬伊經常獨自一個人吮吸著那清新的芳香，探過那硬邦邦的方形黃樹木的籬笆，慢慢的走到庭院里尋找初開的紫羅蘭和百合花，然后把它們扎成很大一把。每每看到小喬伊這樣糟蹋花朵，喬父心里都不老好受的，可是他也不會說什么。畢竟，喬伊是自己唯一的女兒，喬母蘇伊在生喬伊的時候難產死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照顧喬伊。喬父身體不是很好，把這孩子從小拉扯大，也挺不容易的。當年只身安家圩垸，妻子蘇伊留下的喬伊便是他唯一的安慰。

圩垸縣城很小，孩子也比較少，由于小時候的喬伊性格比較孤僻，即使喬父好言相勸，那些同齡的孩子還是不愿意和小喬伊玩。這樣，小喬伊就老活在自己狹小的世界里，不愿意與外界接觸。直到李伯伯一家來到圩垸，住到了喬父對面樓里，這樣屬于喬伊的生活才算是真的開始，喬伊這才開始用心去接受這個紛繁的世界。

那年的喬伊十二歲，記憶開始慢慢蘇醒——

喬父平時愛喝點小酒，但他的酒量不是很好，很多時候沒喝多少就醉了。喬父，還有個習慣，就是喝醉酒后很快就困了。這樣，在家里的大部分時間里，喬伊都還是呆在李伯伯家。或許真是天生的緣分吧，喬伊和李伯伯的兩個孩子相處的很好，尤其是哥哥永陽。

喬伊很喜歡紫羅蘭和百合花，幾乎到了偏愛的程度。自從永陽知道她的這個愛好，就會到處找來這種花兒，扎成一束送給喬伊。這讓他的妹妹李小可很不滿，兄妹倆就免不了很多吵鬧。這讓喬伊很是尷尬。可是，這世界上最反復無常的事情也莫過于一個孩子的記憶，保留了什么，丟失了什么都很難預料。那時候的天真爛漫的故事也將是他們一生的最美好的回憶。

當然，這一家人，對喬伊都很好，尤其是李伯伯，對喬伊真的可以說是視如己出。

“哥，快來啊，小依又被人欺負了！”小可背著書包急急忙忙的沖上樓。

“喬伊在哪？”迎面撞上她的永陽，拉住氣喘吁吁的小可問。

“學校！”

.........

剛聽到“學校”兩字，永陽邊穿衣服邊往樓下沖，永陽都沒問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聽到呂母在后面大嬸喊著。母親說的什么，永陽一句都沒沒聽清楚。自行車騎得飛快，到了學校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是濕了，原來衣服沒干。他也顧不了那么多，徑直跑到喬伊的教室，可是空無一人。后又來到教室后面的小花園，依然沒人。失落永陽的正準備轉身，卻聽見身后窸窸窣窣的哭聲，回頭，卻看到喬伊卷縮在一株葡萄藤下，衣服上全是臟泥，有幾處還裂了。永陽呆住了——

“伊——”永陽略帶磁性的聲音。

聽到聲音喬伊抬頭。許多年后，永陽還會記得喬伊那雙惶恐無助的雙眸，干凈清澈，好似透明的玻璃，沒有世俗的污垢。同時卻又那么落寞，堅韌倔強地疼痛著。那無可比擬的憂傷桀驁，讓永陽很久都難以釋懷。

永陽走過去，欠身抱著喬伊。“伊，告訴哥，怎么回事？”。

“嗯，他們又說我是沒人要的，還罵我媽！”剛說完，喬伊哇地一聲，又哭了。

“伊，別怕，不是的，別聽他們的，伯母不是那樣的人。”永陽說著安慰的話，不由抱著喬伊的手緊了緊。其實，永陽一家搬來不久就知道喬伊不是喬父的親生女兒，雖然她一直都堅持別人叫她喬伊。

“永陽哥，我是不是真的不是爸的親生女兒，真的是多余的，沒人要的？”喬伊第一次哭的那么無助，兩只小手，幾乎是抓著永陽。似乎與幸福有關的東西頃刻間都會從她手上掙脫，無可遁形。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這一切似乎真的顯得過于沉重，突然之間，所謂的幸福城堡就會轟然倒塌，零零碎碎，拼不出原來的模樣。

“伊，你弄疼哥哥了。放松點啊。”

“嗯”喬伊點點頭，手松開了一些。

“不會的，真的，相信哥哥，不會的。”永陽拍著喬伊的腦袋說。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喬伊無辜、信任透徹的眼睛。永陽很容易就會想到了天荒地老、矢志不渝之類的詞。那時候的永陽十五歲，亦不懂什么是愛情，只知道喬伊需要他，他要保護她，他不能讓別人再欺負她。喬伊松開永陽，分明看見永陽眼角有晶亮的液體。

隨后，兩人一起回家，單車上，喬伊貼著永陽那濕濕的后背。幸福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多年后想起，那該是多么美好的模樣？

“是不是又打架了？”看到一身臟兮兮的喬伊，李伯伯一下氣不打一處來。看到正動氣的丈夫，呂阿姨趕緊把喬伊拉到自己的面前。

“伊，以后別再和別人打架了，一個女孩子，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呂阿姨忙緩解道。

喬伊看了永陽一眼，沖呂阿姨點點頭。

等喬伊洗完換好了小可的衣服出來，看到李伯伯正從永陽的房子里出來。估計，永陽又被李伯伯誤會了，想他又替自己挨批了，喬伊心里也不是個滋味。正準備解釋。

“伊，你過來。”李伯伯望著喬伊說。喬伊慢慢的走過去。

“伊，你知道的，你爸爸的身體不好，別再惹他生氣。看你老和別人打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女孩子家，自己得注意點。”說完，就點了只煙。

“可是——”喬伊，準備分辨，可是還沒說出口，李伯伯又說。

“我的身體徹底康復了，學校發通知要我回去。準備去BJ，永陽和我一起走，要不你也和我們一起過去吧。你老這樣不聽話，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回家和爸爸商量下。”李伯伯緩緩地說。

“呂阿姨和小可也走嗎？那，我不能走，我不能留下爸爸一個人。”喬伊問。

“不，這離京校挺遠，等小可上完初中再說吧。你不是剛小學畢業嘛？過去可以直接上初中。京校是大學，有附中，沒附小。”

“哦。”

喬伊想，終于可以離開了！這是喬伊連做夢都想不到得事。她不是不喜歡這里，只是這個叫做圩垸的地方有著太多喬伊無法負荷的東西。她是那么渴望像別的孩子一樣，有爸爸媽媽的呵護。可在現實里，她卻不得不承受著被縣里的同學追在后面挖苦、辱罵、奚落。當然這些喬父都不會知道。在喬伊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喬父的親身女兒，只是不愿意承認。這樣，在一個孩子的心里，喬父便成了自己最后的依靠。而那些委屈只好扎在自己的心里，不輕易去碰觸。

是啊，我走了，爸爸怎么辦，他一個人多孤單啊？于是。喬伊，最終還是決定留在圩垸，陪著爸爸。是的，他是別人眼里的喬伊，卻是爸爸心里唯一的牽掛，唯一的小依。

“我爸，他，身體不好，我得留下。”喬伊淡淡的說。

永陽北上的那天，喬伊沒有送他。只是遠遠地看著李伯伯牽著永陽漸行漸遠。很多年后，喬伊依然會記得，那幕，那么真實，卻又同樣那么遙遠。他們說好了，永陽不許回頭，他們都不喜歡離別的滋味，他們都堅信總有一天他們還是會見面。可是這一別就是六年。這六年永陽一次也沒有回來過，只是李伯伯三年前回來了一次，說是那邊安頓下來了，學校給分了房子。把呂阿姨和小可一起接走了。這樣又只剩下了喬伊一個人。

六年的時間悄然即逝。這六年這世界發生了很多變化，也改變了很多東西。可是在這六年里喬伊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學習。永陽的偶爾的來信便是她單調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初中、高中這六年里，她選擇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孤單的角落里，自己出不來，別人也走不進去，除了劉巧兒—一個和自己一樣單親孩子，她沒有任何朋友。但是憑著優秀的學習成績、和比較善良的個性，老師同學還不是很為難她，這樣一路還是比較順利的。

或許，在每一個的女孩最初的年華里，都有過這樣或那樣的夢想和奢望，只是走著走著就丟了，找不到來時和去時的路。而她，喬伊，她的心里卻沒發裝載更多的紛華，關于那些年輕的心事、復雜的生活她全然不懂，她只知道，她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去那個有永陽的城市。可我倒更寧愿說，她一直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而對于永陽的牽掛便是支持她走向這個世界唯一的途徑。

我不知道，用心守住一個人，守住一份感情，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可是，我知道在我們年少的時候，很多模糊的東西正是由于執著才變得深刻。她一寸一寸地想念漫無止盡，從孩提時光的回憶開始，一寸寸挪移，回想她們走過數個春夏秋冬，都那么值得留戀。在記憶蘇醒以后，就一個“永陽”，拼起來的記憶，就是喬伊心里關于青春的整個故事，或夢幻、或惆悵，在夢里搖搖曳曳。

圩垸的大雨瓢潑而下，夏季的雨總是猛烈而絕望。蘇安拼了命地讀著歷史和英語，算著數學之類的東西打算考到BJ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