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路過未央

生于蘇北，長于溫土的喬伊還是頭一次直面浩瀚莽莽的白雪，很是激動。

“永陽，這里的雪很美，家鄉從不會下這么大。你下午有時間嗎？可以陪我去石景山嗎？”周六剛放學，永陽來接她，像往常一樣，周末的時候喬伊住在永陽家里。在回家的路上，喬伊對永陽央求道。

今天公交車里，人很多，永陽一只手很吃力的抓住扶手，另一手摟著喬伊。

“好不好嘛？”

“什么？”顯然，永陽沒有注意到喬伊說的話。

“下午，我們一起去石景山好嗎？聽丹丹說這個季節。那里很美。”喬伊重復著。

“哦，喬伊，忘了告訴你個事。晚上公司有個慶祝酒會，你陪我去吧。在未央不夜城，我們去過那的。”永陽很是歉意的地說著。

“慶功？”

“嗯，因為這些天公司和中恒地產的王董談成一筆大生意。總裁昨天回國的，說要借這個機會和大家聚聚。剛好定在公司內部的，可以攜帶家屬。一起去吧。我明天陪你去石景山。”永陽解釋著。

“裝束有要求嗎？你知道的，我沒正裝。”

“不用，隨意就好。”

“嗯，那好。”

“好，好的。”

喬伊總是這樣，雖然在平時很愛和永陽鬧，但是她還是喜歡聽永陽的安排，只要永陽的日程里有自己，她就很是歡喜。

晚上的未央不夜城，街燈璀璨，到處氤氳著匆忙的味道，或許大城市都是這樣。未央大酒店，亦是這條街上最豪華的建筑，雖然它只有十三層，但是著名的英國設計師F.s.hellop主持設計，酒店采用的是雙層膜結構建筑形式，造型輕盈、飄逸，具有很輕的膜結構特點和現代風格。它用40多套復式客房、餐廳、酒吧、泳池等消遣娛樂一應俱全，室內裝修也是極盡豪華。這五星級酒店，曾經也只是路過，今天卻有機會來這里，連喬伊這個不諳世事的人都不由感慨。其總裁一定是個很慷慨的人，個人覺得就算和中恒的生意做了很大，也不至于這樣犒勞員工啊。當然到目前為止，她是不知道永陽升職了，她還以為永陽還是個小職員，以為這次宴會請的是公司所有的員工。

那晚的喬伊的裝束很是簡單，黑花棉布的白裙，黑色小外套，咖色的圍巾，八寸的細跟黑靴，當她出現在永陽面前的時候，蠻優雅的模樣。平時喬伊很少穿高跟鞋，當永陽看到了那鞋子，很是為喬伊捏一把汗。

“你行嗎？那么高？其實，不需要這樣的。”永陽很是懷疑的問道。

喬伊充永陽笑了，“當然，可別小看我！”

“你別委屈自己啊？”

“第一陪你去這種場合，當然得正式點啊。看看，好看嗎？”喬伊在永陽面前轉了個圈，儼然一副懂事討好的模樣。

“嗯，很漂亮，就是怕你摔著。”

“嗯，放心吧，沒事吧。”說著就拉起永陽一起出了家門。打了輛車，徑直向未央馳去。

車窗外的雪紛紛揚揚，才七點多，可街上很是冷清，沒多少行人，車到是不少，但卻還是沒法用熱鬧來形容。街道兩邊的霓虹燈依然璀璨，真的很像是幻境里的某個場面。這該是多么美麗特別的夜啊，不由感嘆。

“覺得我們像幽靈。”喬伊看著車窗外對永陽說。

“嗯，你是巫婆。”永陽半開玩笑的語氣。

“那你是魔法師，可是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不討人喜歡。”喬伊回頭沖永陽笑了，永陽也沖她笑笑。

“嗯，我的小巫婆。”要在平時，喬伊可能會反攻，可是天喬伊卻出奇的安靜，認真的看著窗外。是的，她覺得很是安心。

其實，不管在哪里，只要永陽在自己的身邊，喬伊就會覺得溫暖，很是滿足。她，心很大，也很小，她只要永陽在自己身邊，就夠了。可是，她這點小心思，絕不會在永陽面前表現出來，在他的面前自己很少像這么安靜，她習慣把自己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說給永陽聽，仿佛永陽是另一個自己。她開心的時候，會肆無忌憚的沖他笑，難過的時候，永陽那絕對是一出氣筒，她會沖他吼，沖他叫。那時候真的像是個小巫婆，滿身邪惡，百毒不侵。

或許，時間真的是最好的磨合劑，永陽是習慣了，也從沒和她計較，他喜歡這樣原始的喬伊。當然，他總有辦法讓這個暴怒的獅子安靜下來。

車很快就到了未央酒店的樓下，看這情景，人應該都來得差不多了，至少，和他們這一路其他的地方的冷清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這里的歡騰氣氛令空氣里彌漫著浮華的味道。

大廳的人很多，影影綽綽。喬伊拉著永陽的手不由緊了緊。借著大廳里明亮的燈光，喬伊這才看清永陽穿的是一襲黑色風衣，灰色的圍巾。永陽比較瘦，喬伊看著他，不由又想起了，那關于幽靈的事，巫婆拿著魔法棒對幽靈說今晚的事交給你了，去處理吧……

“伊，想什么呢？”永陽拍著喬伊的腦袋說。

“哦，沒事，進去吧。”

“你們好，請問兩位怎么稱呼？”看到他們進來，負責酒會的劉先生迎上去笑容可掬的問道。

“你好，李永陽。這位是我愛人，喬伊”。永陽很是禮貌的回答。

“就是負責公司室內設計李永陽，李大設計師？”

“嗯，正是小輩，永陽。”

“嗯，好，好，久仰，久仰。”劉先生滿是虔誠的模樣。

兩人還以善意的微笑，算是謝禮。

“好好，兩位這邊請。那邊會有專門的服務生。有需要，盡管吩咐啊。”劉先生人很是周到熱情。

等坐定，喬伊才發現這那里是公司所有員工的慶功宴啊，明明就是一個仿西式的酒會。來的人也不是隨便的人，顯然都是公司的高層，難道？

“永陽，你是不是有事沒告訴我？”喬伊滿臉疑慮。

“嗯，沒什么，就是這個和中恒的項目主要是我負責的。”

“你不是負責設計嗎？怎么？”

“是啊。但是，王董開始主要是對室內的裝修設計不滿，才遲遲不肯合作。我就負責改了下圖。”

“哦，李大設計師，久仰，久仰。”喬伊學著劉先生的模樣，恭維的話，怎么在她嘴里說出來那么別扭，簡直有些滑稽。

“伊，我的魔法杖是你給的，別忘了你才是巫婆，法力無邊！”永陽壞壞的笑著。

“永陽，你，等會再和你算賬。”喬伊趁機捏了永陽一下，算是報復。

“大家晚上好，很高興能有這么個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起。現在，我宣布，未央酒會正式開始——”當劉先生長長地尾音想起，喬伊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家里。下意識的，松開了緊握永陽的手。

“現在，我們歡迎剛從瑞士總部回來的劉穆軒總裁和大家說幾句話，大家歡迎！”

掌聲雷動。原來，社會上無意識的動員，效果還是比學校里好多了，喬伊想。

“大家好，我是劉穆軒，昨天下的飛機，就聽到這邊的張總說公司的業績很好，我本人很是高興。這兩年，也很少回國，公司全靠你們，在這里我深表感謝。希望大家今晚玩得愉快，盡興！”穆軒的聲音很有磁性，很好聽。雖然話說的不是很通暢，也很吃力，但還是蠻好聽的。他說完致意，很是謙虛的模樣。

穆軒大概三十八九歲的模樣，俊秀的臉，冷酷分明，皮膚偏白，很帥，很親切。在他眉宇間似乎隱含著有常人不會輕易感觸到的哀傷，很沉。“貴族憂郁”這是喬伊見到他的能想到的唯一的詞。

“永陽，你總裁是中國人嗎？”

“瑞士籍，華人！”

“在這里，我很是要感謝每個公司的員工，尤其是劉翔生、劉副總裁。另一個就是，李永陽，李設計師！謝謝！”穆軒補充道，他說完，接過服務生送過來的盛過酒的高腳杯走向人群。

周邊的人都向永陽道賀。可能大家以為管理好公司的事是劉副總的分內事吧，而對于這樣一個新人，大家還是滿懷敬意的。

永陽一一回禮，幸虧是洋酒，不然永陽就得倒了。喬伊陪在身邊，笑意淺淺。

“劉總，那位就是李設計師。”劉翔生副總引導著劉總穿過人群向永陽走來。

“你好，李設計！，謝謝！”

“你好，劉總！”永陽還禮，準備碰杯。

“這位是？”劉總問。

“劉總，喬伊，我愛人！”

“你好，喬小姐！”

“你好，劉總，謝謝你對永陽的關照。”喬伊淺笑，溫婉。喬伊雖然莽撞，但是大體上的禮節還是懂的。這就是喬伊的處事原則，她的暴力只是對于某個人，在更多的人面前，她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太陽，明媚、溫婉、知性。

“好，好。”穆軒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等放下，才突覺失態，忙接過劉副總遞上來的酒杯于永陽干了。

“失禮了，李設計，你愛人很像我的一個朋友，不過她已經過世了，剛看你愛人，挺震驚的。”劉總為自己的失態很是歉意。

“天底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喬小姐，可以請你喝一杯嗎？”還是那蹩腳，帶著磁性的聲音。

“當然。”喬伊很是善意的理解。見到一個酷似自己懷念的那個人是什么感覺，喬伊是懂的。那么些年，她也曾見過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眉宇……可是，卻終不是掛念的那個人，那種哀傷落寞無法言喻。也許，在喬伊的腦子里，關于永陽的成年了的形象早已被勾勒了千萬次，在熟悉與陌生的臨界徘徊，那將是很寂寞的感覺。

穆軒有看了喬伊幾秒，然后離開，似乎很是沉重的心情——

“永陽，你覺得那該是怎么樣的故事呢？”

“傻瓜，那不是你的事，別想那么多。走，過去，帶你吃好吃的。”永陽抓緊喬伊的手。

“不要嘛，我不吃那個。”

“好，那跳舞吧，牛肉干給你放包里了。”她的習慣，他總是記得。

“要跳舞嗎？走——”

不由分說，喬伊已經被永陽拉進了舞池。

“記住，你是喬伊，你是圩垸的喬伊！”借著悠緩音樂的氛圍，永陽在喬伊耳邊私語。對于一個男人，他是能看懂劉總那眼神的，除了遺憾，當然還有別的什么。當然，這些，喬伊是不會明白的，她神經總是那么大條。

“嗯，永陽，我是喬伊，你的巫婆。”玩笑的話語，這是喬伊一貫的作風。

“嗯，伊，轉——”

某一環節，他用力抱緊她，說聲“謝謝！”

頃刻，喬伊心中無盡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