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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獨立之初
那是一個秋日,黃美緣抱著女兒在窗邊曬太陽,剛出院不久,她的身體還很虛。隱隱傳來丈夫成東石和婆婆王珍的說話聲。
“不行,我生兒子是要享福的,不帶!”
“這月子里無論如何得個人,我還要上班,你說怎么辦?”成東石很無奈。
“她娘家人呢?”
“是我們家添丁加口,你往哪里推呀?”他的語氣透著焦躁,“沒生的時候天天催,現(xiàn)在生了又想往外推,你是奶奶,你不帶誰帶?”
美緣聽在心里,不由一怔,她沒想到她的婆婆會變臉。“趁我們現(xiàn)在身體還硬朗,早點要個孩子,還可以幫你們多帶幾天。”言尤在耳,怎么說變就變。
女兒的哭聲不容她多想,急忙去照護她。
晚上,王珍一邊拖地一邊說:“大舅媽打電話來問,生的是男是女,我說,是個女兒,你猜她說什么?”
美緣搖搖頭,王珍那雙小三角眼不屑地瞟了一眼孫女,學(xué)著東石大舅媽的口吻,拉長聲調(diào)說:“是個女--兒--呀!”
這是怎樣一副嘴臉,一個做奶奶的,要這么借別人的口說自己的孫女嗎?美緣望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大早,美緣爸媽就來送足米了,雞蛋、鯽魚、米酒一大堆。看到外孫,老兩口高興得不得了。美緣媽抱著外孫,上下打量,怎么也看不夠。
“我們寶寶起名字冇,叫什么呀,乖乖?”
“成橙,東石起的。”
“哦,橙橙呀,瞧我們橙橙幾惹人愛喲!”美緣爸接過孩子。王珍端著茶進來。
“哎呀,剖腹產(chǎn)的伢就是精些,一有點什么動靜,就醒了。我們笑貧小時候幾好帶喲。”
美緣媽剛端起的杯子復(fù)又放下,“笑貧是順產(chǎn)的吧,一轉(zhuǎn)眼,該上學(xué)了吧?”
“可不是,今年剛上的學(xué),長得個美人坯子樣,總叫人放心不下。”王珍頓了頓,“其實東石得個女兒也好,女兒遲早是要嫁出去的,生兒子是一時高興,發(fā)愁的日子在后頭。”
“現(xiàn)在生男生女還不是一樣養(yǎng),城市不比農(nóng)村,農(nóng)村嘛,家里需個勞力,城市里有什么所謂!”美緣媽不以為然。
“那也不是這樣說,”王珍的重點其實在后面這句,“您家看,美緣又沒工作,就靠東石一個人,生個女兒,東石負(fù)擔(dān)輕些,我們也放心些。您家說是不是?”
女兒!女兒!美緣心里咯噔一下,在自己父母面前這般說話,所為何來,羞辱我?還是給我爸媽難堪?
美緣媽聽她提這茬,臉上一變,知道這是口是心非的話,當(dāng)下站起來,說:“您家看,美緣的弟弟還等我們回去做飯,我們就不坐了,美緣還勞您多費心!”
“媽,東石知道你們要來,特地出去買菜了,吃了飯再走,”美緣心中很愧疚,一徑挽留,“媽,你連口水都沒喝呀!”
王珍倒是不留,“添個伢,幾多瑣碎的事喲,不能遠(yuǎn)送了。”
美緣視線模糊地看著父母離去,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橙橙一滿月,王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裝,逃也似地走了。用她的話來說,“不想再像個保姆似地伺候你們”。美緣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忙亂起來,東石的工作沒個準(zhǔn)點回家,她沒有幫手,整天做不完的瑣碎家務(wù),剛喂完奶,孩子就吐了;剛端了尿,沒多會兒又拉尿了;好不容易哄睡著了,一轉(zhuǎn)身,小朋友又把手擋著鼻子了;夜里要吃兩次奶,還要陪她玩一下才肯睡。美緣恨不得多生一雙手。常常累得飯都吃不下,坐在沙發(fā)上都能睡著。可她不能睡呀,每次她都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來,孩子太小,一切都不能大意。
偶爾忙里偷閑,帶女兒出去溜溜,和院子里其他的年輕媽媽聊聊天,談?wù)動齼航?jīng),是她和外界不多的一點接觸。
這天,美緣抱著橙橙在散步,幾個上了年紀(jì)的婆婆在一旁議論。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生了孩子就不想上班了,在家享清福!”
本來想出來散散心,放松一下,不想?yún)s遇到這幾位尊神,受這番閑氣。
說起來,美緣在言語上很有點潔癖,那些粗鄙罵人的話她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她像個教徒一樣虔誠地維護自己語言的干凈整潔。且說美緣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其中一個老婆子看看橙橙,又打量她一番,說:“幾體面的伢喲!你是保姆吧?東家每個月給你開多少工資呀?”
“我是她媽媽!”美緣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也許她是想幫美緣解圍,就算是,美緣也不愿領(lǐng)情。
那老婆子討個沒趣,嘴里不饒人,“只生個把伢,還搞得嚇?biāo)廊耍覀円郧吧鷰讉€,坐完月子照樣上班去。現(xiàn)在的年輕人是矜貴些。”其他幾個見狀,嘻嘻笑著,拉著她走了。
美緣覺得血往上沖,臉漲得通紅,平白無故被人說一頓,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這天東石回家很早,可以陪女兒,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美緣聊天。
“我們單位有幾個同事在外面買了房子。”
“是嗎,他們沒分到房子嗎?”東石的單位福利分房才結(jié)束,他們住的這套房子就花了三、四萬,幾年的積蓄都用完了。“誰買了呀?”
“小商、小王都想買,小羅已經(jīng)買了,一百多平米,房子大戶型又好。我去看了的。”東石一臉的羨慕。
“小羅?他,我還不知道,又抽煙又喝酒,哪來那多錢?”
其實他們幾個同事一起進單位,年齡差不多,情況也差不多,一結(jié)婚,一生伢,房子又一買斷,手上都不會寬裕。
“貸款買的,一次付清怎么可能嘛?”
美緣心里一動。
等到帶橙橙去爺爺奶奶家時,東石趁機提及此事。不等他說完,王珍當(dāng)下就不耐煩地打斷他:
“你們又不是沒地方住,要那多房子干什么,你生的是女兒,將來終歸要嫁人的,買房?好事誰去?!”
“我們現(xiàn)在的房子也就夠我們一家三口住,等你們老了一起住的時候,老的老,小的小,哪里住的下。”成貴覺得兒子說的在理,可是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多錢買房子,在當(dāng)時對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來說,還是件新鮮事!
“你哪來那多錢呢?”成貴有點擔(dān)心。
“我準(zhǔn)備貸款,首付只需要兩成。以后每月還本金和利息。”東石盡量說得簡短些,可還是把他那老實巴交的父親嚇住了。
“還要還利息?”他害怕了,借錢就夠可怕了,還要付利息,他不希望兒子去冒這個風(fēng)險。他只要有牌打,日子過得去就行。
“你們能幫點的話,我就可以少貸點,少背點利息。”東石滿懷希望地望著他,可是,成貴說了不算,這個家,當(dāng)家的是王珍。
“你們想買就買,我是一分錢都冇得的。我死了有組織,有喪葬費。”王珍說得決絕。
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別說美緣,就連東石都沒想到,對自己的兒子,她能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