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媒的未來如何？現在尚無法下定論。可是你看，現在網絡漸成強大之勢，我只怕將來————”他欲言又止。

頓了頓，他又說：“何況我也不習慣這爾虞我詐的生活，一個小小的部門主管都可以貪婪專橫至此，大及整個報社是什么樣的狀況也就可想而知了。別看表面冠冕堂皇的，還不都是剛放出來的餓狗子，貪婪成性，自私無比，拿員工的尊嚴不當回事，開自己之源節百姓之流，現如今，但凡手中有點權勢的，哪個嘴邊上不是油腥直流，你說說看，這樣的地方將來還有什么發展可言？”

美緣怔怔地站著，竟不知道他會說出這番直率坦白的話來。他是相信自己才吐出掏心窩的話的，她一方面暗暗感謝他的抬愛，一方面又有點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下意識地問了句：“那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總要尋個合適的事情來做的！你放心吧，安生立命的路子很多，只是目前還沒有成形的想法，等安定了之后再和你說。”

“可是你大可不必為這辭職，多少人都是這樣忍氣吞聲地討生活，還不也過過來了？再說你的工作這般體面，又受人尊重！安知將來的事情就會那么如你的意？”

賈迪像對小妹妹似的說道：“那是你不知道這其中的苦————當然，我也不是怕吃苦！只是不想吃無謂的苦，這點你能了解的，對吧？”

美緣有幾分理解似地點點頭。

“我不能過的，是自己這一關。我不是那種人，怎么也做不到，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好像跑出了正常人生活的軌道，內心也很困擾，不過如果我昧著自己的心田去做的話，要榮身肥家，也是做得到的，只是那樣的話，我會更痛苦。也因此，我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受著這折磨。”

美緣聽出了一點玄機，想自己不也是不自由，處處受人牽制？也許，賈迪也面臨類似的煩惱？他一貫尊從心靈的自由，個性生就灑脫無羈，在秩序面前，無疑會頻頻碰壁。想要順應別人的喜怒，就必得放棄自我……

“再會了，美緣！”賈迪見她走神，重重地點點頭，向她伸出手來。

“啊，再會？何處再會？何時再會？”美緣的話音帶著無限的傷感，只覺心直往下沉，雖然平日和他見面的機會很少，他總在外面跑，可是同在一個單位，想起來總是令人覺得愉快的。現如今他說要走，不知怎地，她心里總覺不好受，好像自己成了無根的浮萍，無依無靠。

“人生何處不相逢！會再見的！”

他走出了幾步，復又轉身朝她揮揮手。美緣咂磨著他的話，默默地在原地站著，看著賈迪就這樣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一陣秋風拂過，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她雙臂緊抱著，覺出了一點蕭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