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緣到得晚了點，一行人都已上車，單等她了，導游已經(jīng)清點過人數(shù)。

原來她不甘心，想著能在臨行前見東石一面，在他下班必經(jīng)的路旁等了近半個小時，看看時間已不容她再耽擱，方才怏怏離去。

唐笑坐在前排，一看見她問：“美緣，你怎么這么晚？前面都坐滿了！”

“啊，路上耽誤了！”美緣朝后看看，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空位，隨即說：“后面還有位子！我到后面去了啊！”

是有一個位子，在康矯旁邊。

別無選擇，美緣慢慢走過去，倒是他看見她過來，出人意料地站起身，讓她坐到了靠窗口的位子。

她放下背包，正猶豫著，康矯一把拿過來，替她放到了行禮架上。

夜里車少人稀，他們的車開得飛快，很快就出了城，上了高速。此行經(jīng)荊州過江途經(jīng)常德、桃源先到黃龍洞參觀游覽，然后到張家界景區(qū)，最后是猛洞河漂流，時間安排很緊張，行程預計五天。

為什么選擇夜行呢，無非是為了節(jié)省時間，都是有工作在身的人，一個蘿卜一個坑，少一個人就意味著別的同事要多分擔一點工作，所以即便是休假，也是要精打細算的。

美緣望著窗外快速退去的霓虹，深吸了一口氣，想藉此驅走心頭的不快，在這人皆昏睡的夜里，她的精神卻出奇的好，大約是因了上夜班的緣故吧，平時這個時間正是他們最為忙碌的時候。車里的人各有各的安排，有人昏睡，有人聊天，有人在唱著流行歌曲，各得其樂，各得其所。

康矯坐在美緣的旁邊，倒是很安靜，在聽歌。

其實那只是美緣自己單方面的看法，殊不知此刻康矯的內心正亂成一團麻，最近一段時間，他耳畔似乎總有個聲音在纏繞著他：“冬天從你手里奪走的，春天會還給你！”

這條路，多年前他曾經(jīng)走過，那時的歡歌笑語已如煙云，看看人已三十，那個被時光吞噬的年輕的自己，以為可以把握一切，誰知轉眼風雨變，到如今，仍是孑然一身。

春天？屬于他的春天應該早已經(jīng)走遠了吧，如果不是遇見此刻這個正坐在自己身邊的黃美緣，還以為一切就此結束，心灰意冷之際，她出現(xiàn)在他眼前，難道楚翹的話靈驗了嗎？命運讓他和她如此遇見。

他閉著眼睛，屏息間能感覺到美緣的呼吸，感到她的體香，這么近的距離，這樣并肩而坐，這似曾相識的場景什么時候經(jīng)歷過？隔著隱隱云煙，穿過荊棘叢生藤蔓纏繞的過去，他好像又回到了年輕的歲月……

美緣毫無察覺地換了一個坐姿，將臉貼在窗玻璃上，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心里的煩躁也似乎隨之減輕了許多。東石給的那張卡此刻還在她手中，她本想今天見到他的話還給他，細想想，媽媽的話也不無道理，自己沒理由拿他的卡，在去的路上她想了好多個說頭，本想從中選一個最合理的對他說，她不愿也不會傷害他，即使是一點點，她也不想，卻不料尋訪不遇。她曾有點懷疑王珍，轉而又覺得自己太多心，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愛他的話也要學著愛他的家人，所謂“愛屋及烏”，她也認同那才是為人的正道。一路上幾種念頭在腦海里輾轉反復，也沒功夫注意到康矯。

而他，像是經(jīng)歷了長久的苦難終于得以出脫一般，身心開始舒活神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