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緣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一度令他心里忐忑不安，可是隨即從她嘴里說出的話無疑令他啼笑皆非：“我的弟弟們啊！兩個帥哥！真太帥了！知道嗎？老有女生找種種借口尋上門來！”

“除了他們之外呢？”

“沒有了。”

“沒有了？小的時候，就沒有小男生向你獻殷勤？二十幾年來，沒有其他什么人令你印象深刻？”

美緣想了想，微笑著說道：“經(jīng)你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小的時候，在花溪街，有個男生大我?guī)讱q，很喜歡有事沒事地挖苦我，不是挑剔我的字寫的不好啦就是嘲笑我的數(shù)學一塌糊涂啦，弄得我還以為他是討厭我的，可是奇怪的是，有時候他借走我的東西，還回來時總是完好無比，如果是鉛筆，必定是削得好好的還回來，如果是鋼筆什么的，那還回來的時候墨袋必定是已經(jīng)洗得干干凈凈了的。那是個奇怪的男孩子，我一度以為他傲慢無禮，且是討厭我的，可是有時候看他的行事，又好像不是。還記得我曾為這事糾結過一段時間。對他，也許是出于好奇，我記得那時候我還和他傳過一段時間的字條……”

他很有興趣地問道：“傳字條？”

“嗯，聽起來好像是兩個早熟的孩子吧？其實我們的交流內(nèi)容真的好單純，有時候他還會教我一些學習方法什么的，聽起來很管用，雖然他嫌我反應慢，不過，我還是愿意聽他的。有種本能令我覺得他是好心的，只是嘴巴討人嫌罷了。哈，哈！現(xiàn)在想起來，那年少無知的我還挺大膽的，是吧？我們經(jīng)常將字條壓在我臥室窗下的一處墻角，那里有塊磚可以活動，抽出來后，將字條放在里面，再將磚放回原，沒有人會看出來。我們?yōu)榉窒磉@一秘密得意了很久。可是有一次我們約好第二天一起去山上摘野果，我興奮得一大早就爬起來等他，可是，你知道嗎？他沒來！那天正好附近有一家人的家里失火，大人們都去救火去了，我呆家里沒意思，和子均跑山上玩了半天，還捉了一只小鳥回來，我們的注意力當時都在那小小的動物身上，恍惚記得大人們一直在心有余悸地談論著失火的事。我自那以后再也沒見過他。也許是他失了約，不敢見我了吧？反正那之后，我們就沒再見過面！我自此也懂的了一個道理，————不能輕易相信人！相比那些輕易發(fā)出的邀約或好意，我更愿意相信那些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經(jīng)過反復掙扎抗拒而后的情意，那是成熟理智的感情，我從心底里覺得那樣是最為穩(wěn)妥的。你看，小時候的一件小事（人們都會覺得那是不值一提的一樁小事），對我的影響卻是到現(xiàn)在都未消除，我對于誠實的看重也許就是從那件事中萌芽的。”

康矯驚訝地問道：“你事后都沒有去找過他嗎？”

“沒有！那樣做的話不是令雙方都尷尬嗎？何況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做出這樣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只怪我太過當真！不過還好，難過一陣之后也就過去了。”

“可你剛才明明說這件事對于你的影響至今都沒消除！”

美緣笑他太認真：“在長長的人生中，那算是我的第一堂德育課。我從中開始學習，開始思考，試著去了解自己未成形的愛憎，看見自己的內(nèi)心，知道將來該怎樣待人，又希望得到別人怎樣的對待。那說起來是一件小事，不過，站在我這樣的立場來看，你說算不算影響至今？”

“假如你是這樣想的，那就算是吧！可是，你為什么不去關心一下那個男生，他為什么會失約呢？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嗎？”

“沒有哪個女孩子會愚蠢到去當面追問這樣沒面子的問題！你會去追問和你爽約的女生‘為什么你不來？’嗎？怎么凈問些傻帽問題？！”

“換做我，我還是想知道真相，哪怕是對方心意改變了，起碼我心里是明明白白的————揣著個疑問過活，那也未免太痛苦了吧？”

“有些事不需要那么明白地說出來，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再說，人的自尊往往也會阻止自己去采取進一步行動。”

“唉，所以，所以，啊！”

“所以個什么喲？就像你曾幫過我一次一樣，如果我當時抵著你的面問你‘是不是你在幫我？’，你會是什么感受？”

“噢，那是兩回事，美緣，那絕對是兩回事！再說我也沒幫你什么，使你受到蔭庇的原因，你日后也許會知道，不用我來告訴你！即使不知道，也沒關系！你原本就是一個很用心的人，不該受到嚴厲的處罰。”

“瞧瞧，我就恨你這樣賣關子！算了，如果我和你客氣地道謝，只怕你又來裝傻。所以說有些事是不必刨根究底發(fā)的，不過，我心里是有數(shù)的啊！”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說的是實話！”

“懶得和你說了！”

美緣感覺和他在一起，話似乎說得太多了，不禁喃喃地說了聲“過了個漫漫長夜，又來了個漫漫長日啊！”

康矯沒聽清她說什么，問道：“什么？你說什么？”

“好話不說二遍！前面車站停下吧，我在那里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