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季新春，某村口人聚成堆，著淺戴花，領頭一人泣不成聲，淚洗滿面。后面跟隨的二人披白扣帽，放聲大哭，一家人流進進出出，中央置位棺木，烏木散發的氣味，深深刺痛一老撕心裂肺。

眾人從村口而來，領頭人抱著昏厥的兒童，踏門入席。“節哀，于春光。”戴著半框眼鏡的男人輕聲問候。聽說這人是他的私人律師，那么于春光看起來小有來頭；抱著的孩子正是剛才披白的二人之一——他的兒子于蒼，另一個是于蒼的姐姐于芯。全場只有兩后輩穿著孝衣，蕭和嗩吶聲溢漫天，一件件西服掀起黑色的人浪，一抹白色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媽…”這一聲的無力埋沒在悼樂中，旁人的哭聲，痛苦的哀嚎，雙腿癱軟在地，于蒼剛醒來用顫抖的手欲攙扶于芯。“姐…先進屋吧……”聲音愈發僵硬又見二人痛涕覆面，眼陷而紅，蒼白無光。“你媽媽生前就因為操勞過度有心臟病，昨天突然心臟麻痹去世了…”于春光用無力的聲音解釋。

“我早上才穿的裙子要和媽媽出去玩呢！”于芯崩潰大哭。“都說了要注意身體，媽媽你咋不聽呢……”

暮色降臨，浸染木棺上的十字架，與焚燒的紙錢格格不入。逡巡片刻，晚席已散，第二天于春光就要下葬自己的妻子。屋里的老丈人，子女，弟兄夜不成寐，于蒼昏厥又醒，悲痛萬分，春光攥著妻子生前的稿件，指甲因用力而泛白。留下的幾個賓客與親屬低聲交談，追溯逝者往昔所憶，串聯起她短暫的一生。

細語整夜，朝陽泛起微光，陽氣漸盛，吉時將至，門口抬棺和其他工作人員陸續到來。人員到齊，卻不見于春光的身影。此時某一角落，幾名戴著墨鏡的不速之客在交談。

“無論如何，你的那兩孩子撫養權必須轉移。”

“我知道這很冒險……”其中兩名對于春光說。“律師，材料。”律師從公文包拿出一堆文件。

“就這樣吧。”那些人半鞠躬地目送于春光和律師離開。風起，吹落幾瓣槐花。“這理應是初春…”律師扶著鏡框，與眾人匯合。“該起棺了。”有人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于春光如夢初醒，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棺木，指尖滑過那冰冷的紋理，如同觸摸著他們曾經共度的歲月。“等等……”他的聲音沙啞而干澀，像是許久未曾開口。他俯下身，將臉貼在棺木上，低低地呢喃著：“再讓我陪陪你，就一會兒……”

片刻后，于春光深吸一口氣，緩緩直起身來，眼中滿是決絕與不舍。他微微點頭，示意可以起棺。幾個壯漢走上前，穩穩地抬起棺木。于春光緊緊跟在棺木旁，一步一步，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與妻子的距離又遠了一分。

墓地到了。棺木緩緩放入墓穴，于春光跪在墓前，凝視著那黑洞洞的墓穴，淚水再次決堤。他伸出手，抓起一把泥土，緩緩撒入墓穴，“一路走好……”泥土落下，砸在棺木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聲都仿佛砸在于春光的心上。

下葬當晚，春光與子女三人共室會談。

“于蒼…你快上高中了，現在我們打算送你去外地，和你爺爺奶奶一起。于芯，你就好好上大學，回家就去于蒼那里吧。”

“那你…”

于春光打斷了詢問，緊皺眉頭，汗滴落下。“有時間再解釋吧。”

于蒼和于芯從小和父親沒多少交集，成天只有母親無微不至地陪伴著姐弟二人，如今突發的情況，沉重地打擊了二人，原來的家也消逝不見，家庭也是。

傍晚于蒼寫著自己的日記，

“于是，我馬上前往外地，這里的朋友們，我都不會忘記的，特別是你，渠。”

于蒼記，紀848年2.12

所以接下來的故事，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