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學校圖書館
- 暮隘無言
- PiAGc
- 4358字
- 2025-04-19 18:00:42
于蒼夢醒,發覺流淌一身的汗水,上鋪的李士軒還在呼呼大睡,旁邊的鄭浩打著鼾,孟湘不在床上。一看時間,離打起床鈴還早,濕漉漉的身體毫無睡意,枕邊的書泛著冷清的微光,此時沒有這本書,這場面應多么祥和。于蒼坐了起來,找到鞋子,準備去擦擦身子,他回頭拿起神話小說塞進了口袋,雙手揉搓著臉,心中不由得發問:“沒有這本書,這一切會真的沒事嗎…”
宿舍樓安靜無比,唯有水聲格外清晰,于蒼拿著毛巾和盆走到廁所門前,看到孟湘正在洗漱。
“喲,今天起那么早?”孟湘小聲又驚喜地詢問。
“嗯,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于蒼拿著盆接水,平時孟湘起的最早,第一個看到日出。
“睡眠不太好嗎?”孟湘關切地詢問。
“沒錯,最近精神有些紊亂…”于蒼揉了揉眼睛,里面的血絲清晰可見。
“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在搞鬼?”孟湘提出內心的疑問,“最近大家起的比平時晚了一些?!?
于蒼抬起頭,擰著毛巾,擦了擦額頭,“要是真的話…那挺恐怖的。”
于蒼想到了小濤警察,周末正好可以尋求幫助。
“你說會不會是秦老師搞的鬼?”孟湘再次壓低聲音,怕被別人聽見。
“不可能吧,秦老師提及虛無主義的頻率都低了,她也和我們一樣,越來越憔悴了?!庇谏n擦著自己滿是汗的胳膊。
“也對,我覺得光憑秦老師一人,不足以做出那么多事情,秦老師也是受害者?!泵舷嫖⑽櫰鹈碱^,“事情遠遠比這個復雜。”
于蒼深深呼吸,嘆了口氣,自己的那些事情早已折磨的心力交瘁,沒有任何精力想那么多東西。
外面的蟬鳴此起彼伏,蛙聲自塘而來,于蒼望著漆黑的校園,感慨萬千,孟湘則繼續洗漱。
“等等!”于蒼略顯激動,拉著正刷牙的孟湘到窗前。
“你在干什么?”孟湘叼著牙刷,含糊不清地說。
“你看那有人?!庇谏n半蹲下來,眼睛盯著操場。
“你是出現幻覺了?這個時間怎么會……等等!”孟湘瞪大了眼睛,隨著于蒼也蹲了下來。
操場上有一人在更換學校的草皮,旁邊還連著長長的電線。
“你們在看什么?”身后李士軒的聲音傳來。
于蒼警覺的向后看去,看到李士軒全身就只穿了個褲頭,睡眼惺忪,有點辣眼睛。
“你過來,快點?!泵舷媸疽饫钍寇幎自谂赃?。
“誒,你們別說,我看到了。學校在裝修嗎?”李士軒憨楞楞地發問。
“你傻啊,誰家裝修就一個人,而且天沒亮就開始了?”于蒼擺了擺手,和孟湘對視了一眼。
二人想到每次周末去圖書館并沒有李士軒,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很少。于蒼向孟湘使了個眼神,便站了起來,觀望四周,確保附近沒有人,又蹲了下來。
“你知道的,秦老師一直向我們傳播虛無主義,對吧?”于蒼一本正經地詢問李士軒。
李士軒撓了撓頭,回答:“是的,沒錯?!?
“那你知道這個學校還有什么類似的情況嗎?”孟湘低聲說道。
“什么類似的情況啊…”李士軒眼神充滿“睿智”,不是知道事情的樣子。
“你最近的狀態比剛入學差很多,對吧?!庇谏n仍板著臉像是質問一般。
“這我知道,我經常趴桌子上睡覺,你是我同桌,肯定看到了。”
“學校不干凈?!泵舷嬗米畹偷穆曇魧χ钍寇幎呎f。
“啊?”李士軒喊了一聲,于蒼立馬捂住他的嘴。
“聲音那么大是想叫醒他們嗎?”孟湘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
“你先別說話,我跟你講,學??隙ㄓ惺裁磁K東西,秦老師也受到了影響。”于蒼邊思考邊說。
“臟東西?學校鬧鬼了嗎?”李士軒有些害怕。
“呵呵,比鬼還可怕呢?!泵舷嬗行┏芭囊馕?,“對人進行‘換腦子’?!?
李士軒的睡意徹底被嚇醒,盯著操場上機械運作的身影:“那…那我們該怎么辦?”
孟湘回答:“你先別急,秦老師只是一方面,這學校還有其他人要對我們洗腦?!?
于蒼陷入沉思,他在想這個人到底是誰,又摸口袋里的神話小說,指尖觸到封皮上夾雜干土的紋路,再三猶豫,故意繞開話題:“昨天葉樸老師的本子里夾著張紙條,提到圖書館有本關于紀721年熱戰的書,或許能解釋這些怪事。”他避開孟湘的目光,將小說往袖口塞了塞,“上周我看見殷芙琳在古籍區待了一整天?!?
李士軒詢問:“對了,我記得這個城市也有一個圖書館,那里會不會有更多線索?”
于蒼立馬回答:“沒有多少的?!?
“嗯?你咋知道。”李士軒更加好奇。
孟湘決定隱瞞周末圖書館的事情,“他平時就喜歡去那里看,對了,張奕媛說過,學校圖書管理員總在高二三班念奇怪的句子,和‘新世界’一模一樣?!?
“新世界…我聽過這個理論?!崩钍寇幜ⅠR警覺起來,“你說這個和我們學校是不是有聯系?”
“那得去看看了?!庇谏n指著學校圖書館的方向。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轉身收拾——李士軒套上校服時在發抖,卻堅持要跟著:“我爸說過,遇到怪事別躲,越躲越危險。”
于蒼深呼吸了一下,決定再累也要把這事查個清楚。
三人躡手躡腳在古籍區會合時,第一縷朝陽恰好穿過穹頂彩繪,在地面投下一只猛禽圖案。
李士軒突然指著書架驚呼:“看那些書!”密集的書脊上,“顛覆”“獨裁”等詞正像活物般蠕動,漸漸拼出“791”這個數字。
“紀791年,熱戰頻發,民間一組織逐漸壯大,以‘金雕’代稱?!?
“金雕?!”于蒼瞪大了眼睛,記憶不斷在腦海閃回,“金雕已逝,新界將至……”于蒼快速瀏覽著書籍,想快點獲取更多的信息。
“熱戰權重慢慢減少,隨新政權的更迭,組織逐漸淡出民間,經濟逐漸恢復穩定?!庇谏n目不轉睛地瀏覽,直到看到了末語:“比熱戰更摧殘的,是無盡的精神渲染?!?
這時孟湘偷帶的手機突然震動,張奕媛發來消息:“任衍的手腕刻著游隼,昨天還在醫務室偷東西,像是一種芯片?!?
于蒼的手指死死摳住書架邊緣,“游隼、芯片……”他喃喃自語,金雕與狼首的圖案在眼前不斷重疊。孟湘看著手機屏幕,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任衍被徹底操控了,他現在已經完全變為傀儡。”
“秦老師的嗎?”李士軒有些緊張,“不對,秦老師最近有點疏遠任衍?!?
“這就是復雜所在?!泵舷嫱V惯M行翻找,觀察四周監控的分布。
“從源思考?!庇谏n腦海出現上次封冕對他說的話。
“這里的‘源’,不是秦老師?!庇谏n放下書籍,站了起來,再次確認這角落沒有監控。
“我有一絲絲頭緒了?!庇谏n盯著孟湘。
李士軒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眼神慌亂地掃視著四周,被那些詭異的書籍威懾不輕。“那我們現在怎么辦?繼續找書,還是……”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繼續找!”于蒼咬了咬牙,“紀791年肯定還藏著關鍵線索,說不定能找到對抗他們的辦法?!闭f著,他開始瘋狂翻找書架上的書籍,每一本都仔細查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突然,孟湘打破了圖書館的寂靜?!澳銈兛靵砜?!”他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手中捧著一本破舊的日記本,封面上“紀791年金雕實驗日志”幾個字已經模糊不清,但還是能辨認出來。于蒼和李士軒急忙跑過去,圍在孟湘身邊。
孟湘小心翼翼地翻開日記本,里面的字跡明顯的陳舊。“4月25日,計劃正式啟動,嘗試用新型聲波技術輔助重塑人的認知……”他輕聲念著,聲音越來越小,“7月10日,實驗出現意外,部分受試者出現嚴重的崩潰癥狀,但高層卻要求加大實驗力度……”
“你們不該來這里的?!比吮粐樍艘淮筇?,齊刷刷地向聲源處看去。
朝陽的光在此刻竟然如此恐怖,可這份驚嚇在三人看清是誰時完全煙消云散。
是殷芙琳,她背著書包,看樣子剛來學校。
李士軒長長緩了一口氣,指著日記本最新一頁:“這里寫著‘破除馴化的鑰匙,藏在起源的謊言里’。”于蒼結合封冕說的“從源思考”,抓起日記本沖向古籍區深處,那里有排書架標著“紀822年思想解放”,卻全是空白書脊。
“謊言就是——”殷芙琳追上他,手指按在某本書脊上,翻開書后出現血色字跡,“金雕從未消失,它只是碎成了千萬片,藏在每個拒絕被定義的人心里。”她摘下吊墜,是槐花徽章,接著觸摸于蒼的手。
于蒼頓時全身發燙,面對殷芙琳的舉動,完全呆住了。她細嫩的手拂過于蒼的手臂,擼開了袖子,上次給他的手鏈還留在手腕上。
“還有這個?!币筌搅沼檬种笂A住手鏈,圈點出背部槐花的樣式。
“你相信我嗎。”殷芙琳忽然莫名其妙的發問,“槐花是好東西,它可以寓意機遇,可以象征純潔?!币筌搅盏难凵裼行┟噪x,眼睛一直看著于蒼。
“還可以代表,超脫。”
圖書館頓時特別安靜,李士軒和孟湘都在忙著翻看書籍。外面傳來卡車引擎聲,操場的草皮鋪設接近尾聲。于蒼摸著神話小說封皮上的紋路,想起昨晚夢境里母親心臟處的靜止——那是所有被刪除的真實記憶。他轉頭看向殷芙琳,對方眼中蓄滿復雜,又十分堅定,像在無聲訴說:真正的對抗,從來不是摧毀齒輪,而是讓履帶回到真正的節點。
于蒼無法自拔,沉浸在殷芙琳的世界中,喉嚨發緊,殷芙琳指尖的溫度烙在他手腕的手鏈上,那串槐花樣式的手鏈忽然發燙。
她的眼里盛著朝陽的金,睫毛在眼皮下投出顫動的影,化為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蝶。
于蒼想起母親臨終的前一天,塞進他手里的槐花蜜,黏膩的甜混著血的咸,而此刻殷芙琳的指尖帶著圖書館紙張的潮霉味,讓他胸口發悶,猶豫無比,這是比噩夢更真實的灼燒。
“我……”殷芙琳的聲音頓時卡住,手指在他手腕上蜷縮了一下,像是被燙到一般。她別過臉去,中短發掃過于蒼手背。
此刻她指尖的溫度還停留在手臂,像母親臨終前最后的擁抱,卻帶著某種冰涼。
卡車引擎聲突然炸響,圖書館的玻璃跟著震顫。殷芙琳猛地后退半步,書包帶勒進肩膀:“你該回去了?!彼脑捨蚕г诜瓡曋?。
“殷芙琳!”于蒼突然抓住她手腕,神話小說從衣中滑落,在地上自然翻開,定格到“狼王覆生”的一章。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卻沒有掙脫,只是低頭盯著他手背上的手鏈:“你知道嗎?當年的實驗里,每個受試者都會收到這樣的手鏈。”她的拇指碾過他手腕內側,那里有塊淡褐色的胎記,形狀像片蜷縮的槐葉,“他們稱之為‘錨點’,用來……”
“用來記住自己是誰?!庇谏n接過話頭,此刻像有電流從胎記竄遍全身。殷芙琳的睫毛顫動,抽回手:“于蒼,有些路你不該走?!彼D身時,書包里掉出張素描,是畫一半的于蒼的側臉。
于蒼意識到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殷芙琳永遠避開食堂的槐花糕,卻在課本里夾著干枯的槐樹葉;她的素描本里面從沒有眼睛,除了這張于蒼的瞳孔深處藏著極小的感嘆號。
引擎聲漸歇,操場上響起學校主任的交談。殷芙琳彎腰撿起素描畫,“我父親參與過實驗?!彼痤^,眼中有淚光卻倔強地沒落下,“他教我怎么對抗聲波,卻在那年,被人用同樣的技術徹底抹除?!?
圖書館再次陷入寂靜,她把剛才看過的書籍慢慢放到原位,“現在我要做的,是讓那些碎掉的金雕,在人們心里重新起飛。”殷芙琳說著便離開。
于蒼急忙撿起地上的神話小說,內心五味雜陳。
“下周運動會,別踩新鋪的草皮。”她的聲音從古籍區深處飄來。
圖書館的陽光忽然變了角度,穹頂彩繪的猛禽圖案終于完整:那不是狼也不是虎,而是斷了半只翅膀的金雕,殘羽下露出底下交錯的荊棘根系。
于蒼摸著手腕上的手鏈,忽然聽見殷芙琳在遠處輕笑,帶著某種釋然的苦澀:“于蒼,你知道槐花還有什么意思嗎?除了純潔和機遇,思念與守望,還有……”
他抬頭望去,殷芙琳正站在精神分析一類的書架旁,沒有說完那句話,只是對著他舉起那半張素描——畫里的他眼中有光,并且捧著碎掉的金雕,而她的筆尖在角落寫著極小的字:“還有,未說出口的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