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感謝如夢微茫的小飛機，銀崽愛你，啾咪。”

胡啟辰尖著嗓子，惡心的夾子音從麥克風進入電腦聲卡，一經流轉成了軟萌嬌嗲的蘿莉音。

電腦桌上的動作捕捉器對準胡啟辰，把他嬌柔作態的模樣也被動捕器收集，在屏幕里轉換成一只擬人的銀毛狐貍，雌雄難辨。

這都是胡啟辰花了大半個月苦思冥想的直播“另類賽道”——福瑞皮套。

他除了畫漫畫，沒有其他特殊才藝，只能給自己制作一身皮套，上網討口。

事實證明福瑞加扮女生，還算有搞頭，大學畢業在家待業一月，已經掙到撇除電費的泡面錢。

“家人們，麻煩把你們手中免費的禮物給銀崽走一波。”

話音未落，胡啟辰身后的房門便開了個縫。

木門吱呀聲像指甲刮黑板，讓胡啟辰頭皮發麻，比心的手僵在動作捕捉器前。

抖了一激靈，胡啟辰回過頭發現，一名穿著深藍色行政夾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把頭探進了門縫。

剛剛“妖艷諂媚”的動作，夾著嗓子討口，都被探頭探腦的中年男人盡收眼底，胡啟辰尷尬地腳指頭快要扣破襪子。

未經允許就推門窺探的人是趙叔，趙守康，和老胡家屬于世交，也是這片區居委會主任。

明明一個老爺們卻干著居委會主任的活，有著正襟危坐的老干部氣質，但嚼起舌根來十個大媽都敵不過他。

直播討口不說，還套著畜生皮套裝蘿莉，這要是被趙叔這張大嘴說出去，胡啟辰也別想在街坊前抬頭了。

真是光屁股推磨，轉著圈丟人。

想到這，他趕緊閉麥，關上攝像頭，快步迎了上去。

趙叔倒也不客氣，鉆進房間，就在胡啟辰以為他要婆婆媽媽說教一番時，這個男人卻開口問：

“小辰，還在找工作嗎？”

滿臉堆笑的胡啟辰聽到找工作三字，血壓原地飆升，嘴角抽搐，差點翻起白眼。

“咱叔侄長話短說，我們這兒有份工作，剛好和你專業對口，有沒興趣？”

胡啟辰聽到介紹工作，眉頭舒展，難不成要吃上皇糧了？

剛想竊喜，但一咂摸過味，居委會內工作既不是公務員，也不是事業編。

他的皮套直播事業剛起步，搞不好累死累活還不如他上網討口。

“叔，我宅男一個，這個協調鄰里街坊的事……”

“唉，你以為我說的居委會的工作？”

“喔，趙叔，您說的工作是哪個單位的呢？”胡啟辰情緒像是坐過山車，又被調了起來。

“我是說，你來接我的班。”

“這不還是居委會嘛。”胡啟辰泄氣。

“我是說，接替我的神職，我是油榨街的灶神，頂叔的班。”

“啥玩意？”胡啟辰聽不明白。

趙叔折返回門口，從行政夾克內兜里掏出了一張黃紙條貼在了門縫上。

霎時間，一道金光沿著門縫走了一圈。

胡啟辰揉了揉眼睛，

灶神他知道，他大學專業民俗學，但一個大活人說自己是灶神，就有些不甚理解。

微微后挪兩步，胡啟辰懷疑趙叔得了精神類大病。

“就知道你小子不信。”趙叔摸起下巴上的白胡渣，忽然轉身用手捧成喇叭，朝門口大吼，“胡尚林，你兒子在網上裝女人，搞直播勾引男人騙錢！”

突如其來被揭丑，胡啟辰嚇得全身哆嗦，剛想上前捂嘴，老家伙又轉身打開房門，笑呵呵地對客廳說：

“尚林，晚飯就別計劃我的了。”

“哎呀，康哥，吃了再走，來都來了。”

胡啟辰詫異地張大嘴。

躺在沙發上刷短視頻的老爹并沒有聽到趙叔大聲嚷嚷。

扮女人上網討口的事要是被他老爹那老古董聽到，不得把他揍死。

“這年輕人搞的東西有意思，我和小辰聊聊就走。”趙叔關上房門，轉身深吸一口氣，負手踱步，“我剛進來就給這房間弄了個小法陣，隔絕了聲音，這下信了？”

胡啟辰瞇起眼睛，看著合上的門縫流轉著金光，再抬頭看了一眼老家伙。

一屁股癱坐在床鋪上的胡啟辰，默不作聲，腦袋里冒出的無數個問題，被趙叔滔滔不絕的解釋淹沒。

這個世界真有神靈。

神靈，不過是人類將崇拜、想象投注到外部產生的玩意。

從遠古茹毛飲血的自然崇拜，到上古將自然具象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再到將各種社會活動化作神格，演化至宗教收編各地信仰，。

簡單地說，人就是賤皮子，非得讓渡自己，想象在自身之外，有一個爹負責吃喝拉撒，掌管風雨雷電。

賤皮子們供奉的并不是特定的神，是神格，而擁有神格可以是阿貓阿狗，張三李四。

“我交給你的就是灶神的神格。”

“我不太理解，趙叔，我是不是該叫一聲灶神大人，我是看著你長……不對，您是看著我長大的，你怎么會是神仙呢？您是神仙的話，您活了多少歲了？”胡啟辰把頭撓成雞窩。

“我算算，當年朱重八頒旨轄制天下城隍的時候接的班，哎喲，六百年了。”

胡啟辰張大嘴巴。

“你也沒必要驚訝，你前段時間不是考公嗎？有句話叫崗位有編，人沒編。神仙就是這樣，鐵打的神職，流水的仙。”

六百年……就在胡啟辰合不攏嘴巴的時候，“趙叔”又給他灌入了海量的信息。

身為灶神的趙叔，三十年的媳婦熬成婆，終于升了職，即將赴任某地城隍之際，他想把灶神的衣缽傳給個老熟人。

“我也能像趙叔一樣活六百歲？”

“你小子咒我呢？我是活了六百，呸，我是今年六百歲。六百年壽元也不是很長，不過，這神仙也是存在競爭的，灶神歸天庭統一管轄，是地方神。”

胡啟辰又驚又喜，畢業在家里蹲的他，人在家中坐，工作自己找上了門，還是“帶編制”的工作，并且已經不能用“公務員干部”稱呼，而是“天庭干部”。

這人要能活600歲，還會為五斗米發愁？這不純純的脫離這個物欲橫流的商品經濟社會，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

首先，未來用來交養老保險的錢可以掏出來揮霍了。

其次，自己的壽命被拉長八倍，即便再落魄，也有比普通人多八倍時間，八倍的時間用來打工，也能奔小康。

發覺自己嘴角翹得酸，胡啟辰趕忙告誡自己，天底下就沒有免費掉餡餅的好事。

不過壽命喜加600，即便這是個坑，他也愿意跳。

“還有啥好處嘛？趙叔，您知道我也是個有上進心的孩子，我也想掙錢改善改善家里的條件。”

趙叔點燃了一支煙，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

“嘶——要說好處嘛，除了，不用擔心抽煙得肺癌，掌握仙法，生活倒是很方便，我在市郊有一棟別墅，油榨街工作，利用如意神行門，幾乎零通勤時間，小辰啊，有這些本事不愁賺不到錢，實際錢對我們來說都是卑不足道的東西。”

趙叔吐出煙圈，這時胡啟辰才注意他那包十塊的白沙煙盒里，裝得全是和天下。

“神仙，最重要的是香火，畢竟神格就是凡人虛妄出來的，既然也要以供奉香火為食。”

胡啟辰聽見別墅兩字，眼睛放光。

“趙叔，灶神也就一玉皇大帝下派的居委會主任，油水這么足的嗎？都住上別墅了。”

“你這小子，你以為在這世界上，隱藏在冰山之下的隱形富豪怎么來的？神仙，多少年的積累了。”趙叔從行政夾克里掏出了一枚玉簡，油潤如羊脂，交到了胡啟辰手心。

胡啟辰低頭打量玉簡，一陣陣金光脈沖般綻開，莫名的溫熱的感覺沿著手臂沁潤到了五臟六腑。

這種和他靈魂產生溝通的感覺不是一般凡物能夠做到的，更何況民俗學科班畢業的他，也有一定古玩鑒賞能力。

這玩意，像是出自上古多源頭文化時期，一眼丁真，大開門。

“怎么樣？愿不愿意接受叔叔我的衣缽？”

這胡啟辰沒做思索，趕忙用力點頭。

【叮——檢測到神格歸屬轉讓】

【受封賜匾完成，神籍：民封神，神格：灶神】

忽然，胡啟辰腦袋里響起一聲空靈的敲磬聲。

“不錯，不錯，小辰以后你要好好干啊，雖然油榨街已經沒了信徒，也沒有灶神祈告的人，工作很清閑，但也馬虎不得啊。”趙叔語重心長。

忽地胡啟辰發現視野里憑空出現了一個交互界面。

【信徒數：3人】

【每日固定承祀香火：3炷】

“我靠。”胡啟辰被如影隨形的金色UI界面嚇得一屁股癱在床上。

“別大驚小怪的，你應該看到了仙牘，那是武王伐紂時封神大戰就有的玩意，比那皮爾〇茨搞的Xdows早了3000年，像不像戰斗機的抬頭顯示器？”

趙叔負手，喉嚨里竄著打官腔似的干笑，繼續說。

“小辰，你年輕，這玩意就像電腦，你一看就懂，叔還有點事，你慢慢研究，好處大大的有，不懂的打電話問我。”

點頭哈腰地目送了趙叔離開。

胡啟辰才回過神，他連這灶神要干什么工作都不知道，最關鍵的，上哪領天庭的工資呢？

而且，趙叔剛說了，油榨街沒有灶神信徒，但他那神似“金手指系統”的仙牘卻顯示，自己有三個，每天還有人供奉三炷香火。

不顧想要聽夾子音的觀眾，胡啟辰想要盡快鬧上手“天庭干部”的工作，網線另一頭的艦長老頭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揉著比AK還難壓的發酸嘴角，躺上床。

用意念打開UI界面下的神格，一行明晃晃的臺閣體大字讓胡啟辰倒抽了一口涼氣。

【由于此神格透支所轄地域靈脈，觸犯天條，現責令在天劫前完成整改】

【天劫倒計時：74小時12分17秒】

胡啟辰倒抽了一口涼氣，“我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