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了小山鬼，胡啟辰折返回山路，一邊叼著能恢復體力的煙，一邊往山頂爬。

直播間里的人數暴漲到了六百人，爬山單調，沒節目效果，要不是山道身上桃花飄零的風景不常見，還有彈幕里什么“神仙香煙”像是深奧的梗，新來的觀眾早就跑得沒影了。

山頂有一塊無字牌坊，朱漆圓柱形制簡單古樸，穿過牌坊眼前便豁然開朗，在胡啟辰面前是一大片頂著五顏六色雨棚的地攤。

由不得胡啟辰猶豫，他就被摩肩擦踵的人隨進了湍急的人流，他只恨自己沒多生出一只眼睛，人群中既留著金尾鼠辮的“清朝老兵”，和肥袖交領的白面書生，也有打扮時髦的哥特搖滾青年，和西裝筆挺帶著藍牙耳機的商務男。

想想也是，全天下那么大，一個城市都有幾千條街道，更別提仙界還有上億尸解成仙的倒霉蛋，能有這么多人趕集也不足為奇了。

地攤上攤主大多個個神頭鬼臉，沒一個人形，長人模樣的還操著一口中古華語，胡啟辰只能通過瞎幾把猜，給觀眾講解。

目不轉睛地盯著山鬼們販賣的玩意，胡啟辰算是開了眼界，除開破石頭，藥材，它不感興趣，一些做工原始的玩意都很有意思。

有可以將物品縮小放大的罩子，有不倒不完用不盡水的竹筒，有賣一種裝滿木鳶的小房子，只要打開小門，里頭的木鳶便會飛出來幫人做一些雞零狗碎的家務。

彈幕慫恿著胡啟辰買買買，天劫臨近胡啟辰是一個子都不敢亂花，不過在一堆琳瑯滿目的稀奇玩意中，胡啟辰相中了一款“產品”。

那是一扇幡帳簾，上頭繡著漢代帛畫，主題是一群牲口祥瑞給西王母過生。

胡啟辰倒不是覺得這玩意是古董能賣錢，而是那小攤背后的牛鼻子道士描述的天花亂墜。

“此物，只要念頭一想，穿過此簾，彈指間可神行萬里。”

“傳送門唄？”胡啟辰湊上前問。

“本座不太明白，小哥所言為何，待我演練，諸君便知。”

道士掀開門簾，胡啟辰伸長脖子，門簾內像是嵌了一塊無邊框的高清顯示屏幕，“屏幕”里是凡間都會的車水馬龍，恰巧那街上有一個小孩發現了門簾，和胡啟辰對望。

胡啟辰玩心大起，突然猙獰表情，朝小孩做鬼臉，嚇的他一屁股癱倒在地，哇哇大哭。

的確是個好東西，胡啟辰心想，有這玩意，送外賣一月都能撈幾萬。

而且，胡啟辰總感覺這神仙也不安全，必要一件跑路的法寶。

但聽價格，五十炷天餉，胡啟辰打了退堂鼓。

【銀神，你不買的原因是不是顧及后續節目，給特效團隊增加工作量了？增加成本了？我懂，好萊塢大片都這么演。】

【就是，這玩意放我賣錢，我把婚房抵出去都要買。】

胡啟辰見粉絲對這寶貝也挺滿意，于是心生一計。

“我要留著天餉渡劫，不敢亂花，你們想要看主播拿這寶貝做節目，可以多多支持，我算了一下，五十炷，折算成錢就是五千塊，咱們算上直播平臺抽成，必須刷夠一萬塊的禮物。”

【又開始搶錢了。】

【銀神的算盤打的真響，我們出錢，給他換路虎，換瑪莎拉蒂，真沒把我們當外人啊。】

胡啟辰見觀眾不好忽悠，趕忙又退了一步，“其實，大家伙可以出錢當入股嘛，每個月股東輪流使用。”

一萬塊不是小數目，直播間里五百名觀眾八成都是看熱鬧的，要從這些鐵公雞上拔毛簡直天方夜譚，胡啟辰釣的目標是富哥們兒。

“你們先別著急下結論，想一下，中午在家吃完一頓媽媽的味道，下午開著這幡帳就去了巴黎聞尿騷味，喂鴿子，好生浪漫，兄弟們，這個時候再和女神一告白，我的天，兩個字，拿下。”胡啟辰在彈幕里繪聲繪色地胡吹。

【要了！我全款，誰都別和我搶。】一個熟悉的豪華彈幕霸氣回應。

胡啟辰滿眼感動，又是他的榜一老頭淺藍色的殤，這家伙家里真有礦啊，胡啟辰感嘆，以后要逮著他薅。

買了法寶，胡啟辰美其名曰寄存在他處，改日郵給淺藍色的殤。

深入集市，胡啟辰聞到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肉香，有點像牛肉，但少了那股腥味，還多了幾分醇厚，湊近一看，才發現是一個腦袋頂著山羊角的山鬼正在烤燒烤。

山藥角山鬼頭頂的橫幅畫著一條潦草的龍，烤爐上炙烤著一串串形如肝臟的肉串。

“兄弟們，看見沒？這就是烤龍肝兒，香得咧，喜歡的扣1，下次有機會我整一些給兄弟們嘗嘗鮮。”胡啟辰吞了吞口水

【還是炭火烤的，不錯，真是龍肝？】

【怎么烤得這么快，火一燎就滋滋冒油了。】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山鬼大哥用的不是普通的火，這龍肝可將就火候了。”

胡啟辰正想從仙牘里掏錢弄一串，身后就有一個男人言語間戾氣爆表地叫罵，“他媽的，不認識字啊？別人寫的烤蛟肝，什么龍肝？你會不會說話。”

轉頭一看，一個身材魁梧的腦袋上頂著龍頭的家伙兇神惡煞，胡啟辰倒抽一口涼氣，趕忙賠罪，“不好意思，我瞎說，我瞎說的。”

“下次注意點，老子說油潑猴腦，是油潑人腦，你樂意啊？要不是這人多，我早削你了。”龍首人身的家伙反手抬起手掌，做削狀嚇唬胡啟辰。

滿臉堆笑送走那龍王，胡啟辰憋著悶氣，還好在那條龍首人身的玩意破口大罵之前，他就緊急閉麥，要不然灰頭土臉的形象就壞了人設了。

【主播慫了，一點脾氣都沒有，是我就上去干他，像哪吒一樣扒它的皮抽它的筋。】

【就是，它就一畜生，上去薅它的頭套，打它臉。】名叫爺們要戰斗的榜二大哥來了。

“哦，戰斗哥你來啦，戰斗哥你終于回來啦，好久沒看到你了。”胡啟辰見榜二大哥來了，剛想窩里橫回懟自己粉絲的態度，立馬軟化。

寒暄幾句，胡啟辰正打算讓粉絲刷兩個飛機，他多騰出些天餉吃一串龍肝。

“最小化窗口”的仙牘上突然彈出一個傳字，能和他聯系的只有土地老太婆和許成發。

打開“視頻通話”，許成發正鬼頭鬼腦的躲在一處商販后，他壓低聲音小聲說：

“小胡，趕緊來和我碰頭，偷香火的賊出現了，那家伙蠢到直接拿有標記的天餉，趕緊用御空術和我碰頭，我和管事的山鬼打招呼了，趕緊，其他山頭的地祇也快到了，別讓人搶了軍功了。”

“不是說那賊人千年道行嗎？”胡啟辰心里打鼓。

“據我觀察不像，就是小毛賊，趕緊機不可失，看仙牘上的輿路圖上的路引，紅標是我的定位，藍標是那家伙的位置。”

胡啟辰愣了半晌，心頭忽然一緊。

沒有什么道行，難不成犯人真是妲己？轉念一想，又不大可能，如果一只薩摩耶站在攤販前買東西，許成發當場就可以把狗拿下，何苦還讓胡啟辰去策應。

后續內容不能播了，胡啟辰草草下線，引得彈幕發出哀嚎。

沿著輿路圖指引，擠開人群，御空術他可不會，火急火燎的拐了幾道彎，終于來到紅藍兩標記所在的巷子。

對照藍色標記的方向望去，胡啟辰心頭咯噔一聲，差點一屁股癱在地上。

在一個腦袋脖子形似蛟龍的山鬼攤販前。

一只毛色雪白的薩摩耶正在仰頭旺旺叫，在它背上還站著一頭長鼻子小黑豬。

這下完犢子了。

胡啟辰在心中暗罵妲己，它自己以身試法也就算了，還把夢貘沫沫拉上一起，落網還要連累白芷棠。

“怎么現在才來？”許成發拍胡啟辰的肩膀，讓他一哆嗦。

“我已經安排妥當了，那人下山到棧道，我們就動手，你有什么應敵本事沒有？”

“哪個人？”胡啟辰問。

“你還沒分清楚是誰嗎？看那個女人沒？那個戴紅色寬邊帽，穿艷紅色包臀裙，單邊開叉漏黑絲的，黑絲是吊帶的，CL紅高跟鞋，身材很頂的那個，有蜜桃臀，36F……”許成發一邊說一邊抹著鼻孔。

“哥，不用描述這么詳細。”

胡啟辰沒有看到許成發所說那般驚為天人的女人。

只有一條薩摩耶背上馱豬，胡啟辰心想，搞不好是沫沫這小崽子正在使用幻術。

松了半口氣，好在這夢貘的本事的確厲害，連許成發這種老資歷地祇都中招了，妲己和沫沫的真身沒有暴露，那就還有回旋搶救的余地。

余光看著許成發的反應，要怎么平安落地，胡啟辰腦袋轉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