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迷陣，許成發(fā)拿著朽木令牌氣沖沖地趕往山頂最高的石砌神祠，找山鬼算賬。

他沒第一時間找“上級領(lǐng)導(dǎo)”主持公道，還借口山鬼性情乖張，此事沒那么簡單打發(fā)走胡啟辰。

明顯的，這老登是想要挾山鬼做交易，胡啟辰在場反而會分走一杯羹。

要不是急著去抓自己的狗子回家，他高低也要跟著去討要好處。

抽著“山鬼牌卷煙”補(bǔ)充體力，一路小跑，胡啟辰下了山道，坐上回上清宮的登天梯，穿過一層水汽氤氳的的云朵，剛剛云彩還像肥皂泡在陽光下五顏六色，轉(zhuǎn)眼間天空就變成藍(lán)幽幽一片。

胡啟辰寒毛倒豎起，以為登天梯走錯路去了陰曹地府，低頭卻發(fā)現(xiàn)腳下是華燈初上的離川市，一片片霓虹勾勒著無數(shù)街道和地標(biāo)大廈的形狀。

胡啟辰?jīng)]心情忐忑，沒功夫欣賞，他現(xiàn)在就像一個孩子要背上炸藥包炸學(xué)校的老父親，想起薩摩耶那智慧的眼神，他就頭大。

當(dāng)翠瓦朱墻上清宮愈來愈近，胡啟辰恨不得從百米高空一躍而下。

靜悄悄的宮觀內(nèi)，燈火稀疏，突然想起這已經(jīng)是閉園的點(diǎn)了，胡啟辰一哆嗦，偷感上身，生怕被道士抓個正著，但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在自己是天庭體制內(nèi)干部，腰板又挺直了。

沿著建筑群中軸大道往外趕，胡啟辰感覺有些不對勁，這些道士也不加班，閉園后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胡啟辰途徑一座叫太真庵的小偏殿，那里供奉著著名的紅顏禍水楊玉環(huán)，成蔭的柳葉枝條間，五彩霞光搖曳，柳樹下一群道士排排坐在香爐邊。

就在胡啟辰以為這幫道士是在開會，準(zhǔn)備溜走之際，余光無意間瞥見一只長鼻子小黑豬站在香爐寶塔的頂上，一動不動，差點(diǎn)讓胡啟辰誤以為是雕塑。

僵住腳步，胡啟辰又看到了坐在太真庵殿門前的薩摩耶，它閉著眼睛面對那幫道士，好像在給道士們傳經(jīng)講道，現(xiàn)在的胡啟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躡手躡腳地走近，便聽到那幾十個道士正在誦經(jīng)，嘰里咕嚕的低語整齊劃一，在偏殿的正門，還漂浮著一片白紗綾，在沒有一絲夜風(fēng)的半空中慵懶地飄曳，仔細(xì)一看，道士們嘴里飄出了螞蟻大小的細(xì)碎符文，匯成一條金色的河，慢慢撲向白綾。

一切光怪陸離頗有一股cult電影的詭異質(zhì)感。

站在香爐上的沫沫也在哞哞唱歌，不用多想一定是沫沫把這群道士催眠了，搞不明白一條狗和一只小豬控制了一群道士要搞什么幺蛾子，胡啟辰也沒再怕了，因?yàn)殒Ъ阂彩亲约阂话咽阂话涯蚶洞蟮墓纷印?

“妲己，你搞什么名堂呢！”胡啟辰小聲喚了兩聲，正伸手去扒拉。

忽然白綾燃燒，坐在地上的妲己身上也彌漫起一股五彩霞光，就像PS摳圖，整條狗子只剩下一個不停翻涌著馬卡龍色光澤的輪廓，而且那輪廓逐漸變成人形，就像美少女戰(zhàn)士月野兔變身。

狗子身體浮空，狗腿伸長變成了修長的四肢。

胡啟辰手中握著的狗腿變成了玲瓏小巧的腳踝，往上，小腿纖細(xì)，帶著肥美肉感的大腿間五彩斑斕的外殼正在褪去，露出一片高開叉的齊腰襦裙，酒杯腿上的冰肌玉膚宛若剝殼雞蛋，雪膩光滑，那只踩著金絲鏈的玉足腳丫，足弓秀氣纖細(xì)如月牙。

發(fā)愣的胡啟辰拽著“妲己”的腳踝，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妮子是要成精了。

想到它四處偷吃貢果，再轉(zhuǎn)頭看到不遠(yuǎn)處兇神惡煞的靈官像，腦袋便嗡地一聲，這要是讓它得逞了，自己的小命也別想要了。

胡啟辰趕忙拽著妲己的腳丫，“妲己，別闖禍了！聽爸爸的話，爸爸現(xiàn)在有一官半職，以后給你吃好多好多的香火，保你成精，不要打別人的壞心思，聽話！”

“你是不是有病！松開啊?！闭f話的女生聲音清脆，嗔怪著捏緊鼻息帶著少女的嬌嗲。

妲己褪去五彩外殼的玉腿，死命掙扎，小腳亂蹬踢著胡啟辰的臉。

“聽話??！我是爸爸呀，你別沒事給我找事，你把這么多神祠和廟觀偷吃了一個遍，你想我死啊？你個沒良心的小狗?！焙鷨⒊奖粵]有死繭的柔嫩腳丫捂住嘴。

“松開，行行行，你是我爹，你是我親爹，我求你快松開，來不及了，我……”妲己越說越委屈，帶起了哭腔。

忽地，光芒散盡，人形的妲己被打回了原形，變成了白毛小狗薩摩耶，從半空中落下砸在了胡啟辰的臉上。

抱著薩摩耶倒地，胡啟辰松了口氣，總算阻止這邪惡小狗的陰謀了。

“你要啥，爸爸以后都給，你偷別人家的東西，很麻煩的。”胡啟辰睜開眼便看到妲己在自己臉上呲牙，喉嚨發(fā)出惡狠狠的嗚咽。

“你干嘛？沒大沒小的是吧？”胡啟辰指著妲己的鼻子。

下一秒妲己張嘴便咬，狗牙扣合咯地一聲，嚇得胡啟辰縮回手指。

氣憤至極的小狗還沒撒完氣，狗腦袋一歪，張開大嘴就直朝胡啟辰的脖子咬去。

完?duì)僮恿耍蛔约杭业墓芬懒?，胡啟辰大吼，“你個狗東西，從狗屋里買你回來，生你養(yǎng)你，你就這么報(bào)答我啊，沒天理了?！?

然而妲己并沒有咬下去，只是輕輕用犬齒釘了釘胡啟辰的皮膚，松開嘴，突然說出了人話，“你氣死妲己了?！?

妲己說話的聲音像沒變聲的小男孩，好像鼻腔里住了可愛的玩偶熊，聲音在里頭共鳴了一圈，憨憨地可愛，又有女孩子的嬌嫩。

胡啟辰掙扎起身，本想按著妲己的腦袋狠狠打它屁股，但一想到它剛剛變成人形，這么打“女孩子”也不對。

“跟我回家，說，偷了多少天餉？”

“妲己沒有當(dāng)小偷，汪——”妲己說出人話，一張一合的狗嘴幾乎能對上口型。

“還耍賴是吧？我親眼看到你在我電腦上搜上清宮定位，這幾天突然變聰明，我們家里又沒開寺廟，你別告訴我你吸收日月精華?！焙鷨⒊胶芟霐Q妲己的耳朵，可這狗子剛剛一副反骨讓他忌憚了起來。

妲己蹙著上眼瞼，略帶心虛，“是借了那么點(diǎn)啦，但絕對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十五座道觀，三十所神祠，二十一座佛廟，妲己一個女孩子吃不完?！?

“那你今天跑上清宮搞什么名堂？老實(shí)交代。”胡啟辰望著自己的薩摩耶愈發(fā)覺得陌生。

幾十分鐘前，還是個只會嚶嚶叫，把心情都寫在臉上的快樂小狗，現(xiàn)在開口說話，總覺得這家伙已經(jīng)不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了。

“要爸爸管，妲己不要爸爸管，討厭死你了！臭爸爸，壞爸爸?！辨Ъ喝鐾染团埽€好嬌生慣養(yǎng)，剛跑出兩步氣喘吁吁，吐著舌頭回頭，那表情好像一個鬧別扭的女孩，等著男朋友追上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