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承祀香火這事沒必要隱瞞了，白芷棠要無常給天庭打工一百年，某種程度來說她和胡啟辰是階級同胞。

聽她“深鎖朱樓一院愁”的語氣，估摸著也急需天餉“贖身”。

依照在學生會的政治斗爭經驗，面臨如此險境，他自知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手中的資源雖然是金娃娃，但要成事，需要的是整合一個系統的能力，不能鼠目寸光，想著把便宜占盡。

更何況，他現在急需一個安全的方式變現。

耐心聽完胡啟辰的描述，白芷棠瞪大眼睛，呆若木雞。

“不可能，你還不懂，神獲得的崇拜不能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必須要用偶像中介，要不然廟里怎么會供奉泥塑？”

用偶像中介，胡啟辰大致想明白了，他是虛擬主播，直播是以皮套示人，這身皮套就是標準的偶像。

“怎么不可能？弟弟還騙你干嘛？不信我打開直播間給你看。”胡啟辰拿出手機，打開麥克風吆喝，“兄弟們，給這我仙女姐姐來一點禮物支持支持吧，只要刷夠了一個小飛船，她就給大家表演仙舞。”

【仙舞？玉皇大帝看的嗎？會不會很刺激？】

【我只想看仙女跳鋼管舞。】

彈幕烏煙瘴氣，白芷棠蹙眉。

但看到胡啟辰展示的仙牘上，香火隨著禮物的到賬而增長，她不得不信了。

再次閉麥，胡啟辰小心翼翼打望房間四周，“姐這說話安全嗎？”

“這是我的私人辦公室……你知道，其實星官們都荒廢業務的，沒人會查崗。”

“我要一個方法，既能規避地絕天通，又能放心大膽直播。”

“那你直接播一點，凡間的凡人的娛樂項目不好嗎？”

“大姐，你知不知道直播有多卷啊？弟弟又不會唱歌又不會跳舞，”胡啟辰比劃了個數字，“不過，我就播上仙界這么一會，我賺的香火就有了這個數……”

一個小時不到就掙到了五十炷香火。

白芷棠倒抽一口涼氣，丹鳳眼瞪成了銅鈴：

“平常一個市的城隍，一日上繳的香火也不過如此，不可能吧。”

“戰績可查。這還只有七十人，一般稍微紅一點的主播，都有兩到三千的觀眾——你看他們，我現在關了麥，他們還守著看，足以證明這節目吸引人的程度。”

咬著手指甲，白芷棠突然拍起大腿。

“對了，你既然是灶神，也算是分得關于社的道法之力，你可以用這道法之力創造屬于自己的儀軌，科儀啊。”女人拍起巴掌，莞爾一笑。

“啥儀軌啊，科儀啊？姐，弟弟聽不明白。”自從直播，胡啟辰就撿起了八歲就丟掉的撒嬌技能，嚶嚶一聲，逗得女人笑靨如花。

“就是塑造規則的力量。”

胡啟辰咂摸了一會女人的話，道法之力社，他大致明白過來，在古代還沒有城市化之前，土地守護神只有社神一家，而這個社字代表土地，土地鏈接了所有人，后來才代指社會，在沒有分出城隍、土地神之前，社神的神格很硬，說是一方諸侯也不為過。

猜出這里的社，不是指司職土地，而是司職社會關系。

胡啟辰看著女人鵝蛋臉上逐漸舒展的黛眉，也勾起狐貍嘴巴微笑，只是眼神交匯，他就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于是試探著說出了最優解。

利用結社的規則之力，給直播間聚集起來的觀眾，立規矩，施加一道戒令，不許安利，不許宣傳，不許提及。

“對，除了不語的科儀，你還需一只夢貘，讓那些離開你直播間，消除那些不關注你的人的記憶，這樣才能小心駛得萬年船。”

夢貘，胡啟辰知道，上古神獸，那玩意上哪搞去。

白芷棠帶著胡啟辰出了院子，坐上電梯。

當樓層來到999層，四周突然豁然開朗，轎廂的四壁原來都是玻璃，電梯也成了觀光電梯。

落地玻璃外，是一塊青銅材料質感的大地，在上面刻著如復雜電路板的滾雷紋上，漂浮無數仙霧。

原來下面的高樓大廈都只是柱子。

趴在玻璃上，胡啟辰瞪大了狐貍眼睛，如此奇觀他舍不得眨一下眼。

稀里糊涂的，當電梯門打開，一陣草木濾過的清新空氣撲面，電梯外是一片茂密的熱帶雨林。

一條草皮匯成的蜿蜒小路，盡頭是一塊竹子修建的綽楔牌坊，上頭掛著柳宿宮靈獸園的牌匾。

白芷棠讓胡啟辰在門口等她，畢竟是別人的工作單位，外人隨意進出的確影響不好。

至于白芷棠進去和里頭的管事商量多少香火一頭夢貘，胡啟辰也不想關心，這都是別人該賺的，雖然還沒參加工作，他這個道理依然是懂。

白芷棠進去沒二十分鐘就牽了頭“小黑豬”出來。

“這里的監事是姐姐的同鄉，軟磨硬泡才要了這么一只，弟弟你直播間步入正軌，記得包一百炷天餉，讓姐回來打點。”白芷棠牽著繩子把“小黑豬”拎到了身前。

“太感謝姐，您就是我親姐。”胡啟辰蹲下身自己打量起大學課本里出現過的生物。

這小玩意模樣別致，如若拿生物學分類，多半是人畜無害的偶蹄目，只不過鼻子很長，像是一只扮成大象的小豬。

圓溜溜眼睛憨態可掬，就是上眼皮一直耷拉著，讓它看起來睡眼惺忪，那慢吞吞的小短腿也沒精打采。

和那智慧的眼神對視，胡啟辰也感覺自己眼皮打架。

“啪。”白芷棠在胡啟辰快要耷拉下去的狐貍長耳前拍了一巴掌，她被逗的捂嘴偷笑，“傻孩子，不要和它長時間對視，這小家伙最擅長催眠。”

如夢初醒的胡啟辰一驚，“這家伙吃啥啊？”

見它的體型，胡啟辰想起了女生把肉豬當寵物養，愈發不對勁的新聞。

“這個小家伙只食夢，如果有多余貢果，給它兩顆，也可以補補它的身子。”白芷棠拍了拍夢貘的腦袋，那家伙依然沒有半點反應紋絲不動，“這小東西比貓還好養活，它喜歡到別人的夢里去玩，也拿別人的夢進食，所以成天就知道睡，很獨立。”

“那我要怎么指揮它呢？”胡啟辰揉起夢貘的肥嘟嘟的屁股。

“它能聽懂一些簡單人話的，喏，拿這個。”白芷棠遞來一片繚繞著白光的竹簡，“這是這個小家伙的靈慧魄，你可以通過它傳遞給小家伙想法，你握住了它的一魄，它也會聽你的。”

胡啟辰點頭，正打算打開慧眼研究研究，白芷棠又把竹簡收了回去。

“可別虐待它啊，它可是比普通動物多一魂一魄，是有靈性的，不過普通動物都不可以虐待。”

“姐你就放心吧，我家還養狗呢。”胡啟辰拍起胸脯。

回到凡間已經天亮了，牽著一直吹鼻涕泡打哈欠的夢貘，出現在大街上。

胡啟辰才記起一句話，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正午的烈陽下打了一個寒顫后，他拿出手機開機。

看到日期不過是過去了半天，他才松了口氣。

手機里二十個未接電話，三十通語音未接，十五通視頻未接，惡寒又爬上胡啟辰的天靈蓋。

目前這個家里蹲階段，說好聽是待業，說難聽叫啃老，悄無聲息的夜不歸宿，回去難免會被教育。

直播平臺的app上也有無數紅色氣球。

懷著懸吊吊的心打開app，看到直播數據后胡啟辰覺得回家被老爹掃地出門，也值了。

這次上仙界播戶外很成功，而且就在胡啟辰下播前，淺藍色的殤就履行了賭約，豪擲19998辦了總督，附帶了十個禮物中最頂格的小冰箱飛船，再加上其他粉絲刷的小飛機……

站在太陽暴曬的街道上，胡啟辰掰著手指計算收益——足有一萬五。

既然空著手回家會被揍一頓，提著兩位老人家喜歡的禮物回家，那不就有免死金牌了嗎？

咧嘴傻樂的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嘴有點大，看到面對的櫥窗玻璃才發現，原來自己還維持著皮套法相。

好在大街上酷暑難耐，行人并不多，有的也大概也只當胡啟辰在搞cosplay，嘀咕一句，“大熱天整這一損出，還不得熱成孫子。”

牽著夢貘進了商場，買了一套化妝品，又買了一套進口的魚竿，提著大包小包的胡啟辰嘴里叼著拴夢貘的繩子，打開了家門。

毫無疑問，胡啟辰一進屋，就是老媽劈頭蓋臉的一陣暴呵。

“你個小兔崽子，你說你成天在家不務正業也就算了，去哪——”

胡啟辰提起化妝品，抵在老媽面前，把柜臺小姐的介紹一字不漏的背了出來，“海蓮娜黑白繃帶，六千多元子——精華肌膚，深層鎖水，舒潤滋養。堅持使用可淡化痘印，舒緩修復、穩定肌膚，改善肌膚脆弱敏感。”

“嘿呀——兒啊，你還知道海蓮娜。”老媽捧著盒子愛不釋手，取之不問他昨晚的行蹤。

胡啟辰騰出一只手揣兜，云淡風輕。

“你又牽了個什么玩意回來，你是要養豬嗎？”老爹排在老媽身后，總算輪到了他，捋起袖子就要發難。

胡啟辰把那套碳纖維的魚竿塞進了老爹懷里，“達億瓦，什么含金量不用我說了吧。”

老爹變臉諂笑，盯著魚竿夸夢貘，“養吧，小模樣還挺可愛。”

有錢什么都是對的。

背對爹娘的胡啟辰壓不住嘴角偷笑，莫名有一種在外邊鬼混的富哥們，回家打發眾房太太的快感。

“小辰，直播賺的？”老爹和胡啟辰勾肩搭背，坐到沙發上。

“爸，我和直播平臺簽了一個大合同，以后每個月給你買一套——媽。”

“唉。”老媽應的聲音很甜。

“這面膜也別光涂臉上，手啊，腳啊，都多弄點，不然每個月買一套你用不完。”

“好咧。”老媽抱著盒子小跑回主臥。

看著老爹拆掉包裝，欣喜若狂地給他介紹這魚竿如何如何抗彎抗拉，胡啟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突然覺得自己多少有點倒反天罡了。

當年他也欣喜若狂捧著生日禮物，地給老爸說這個奧特曼能發射什么光束，那個奧特曼有什么絕招嗎。

“爸，那個趙叔叔，趙守康……”

“我正想問你呢，他說給你介紹工作，你可別答應。”

“為啥？”

“別看他是居委會主任，私底下搞一些跳大神的玩意，出馬仙，居委會哪還有空余的編？他能給你找啥工作？上班的事你別急，過段時間我給你交代一下，咱們老胡家的秘密。”

胡啟辰本想嗔怪老爹為何不早說，但轉念一想，即將輕舟已過萬重山，好起來了，這也算因禍得福。

“什么秘密？”胡啟辰現在對秘密沒啥敏感度了，有什么秘密比他是灶神更扯淡。

“不說了，沒同意就好。”老爹捧起趴在茶幾邊的夢貘，放到面前，“這是啥品種的豬啊，鼻子這么長，你真可別亂養，我聽說不管什么寵物豬……”

老爹眼皮打架，漸漸地垂下了眼簾，倒頭就呼呼大睡。

胡啟辰給老爹披上空調被，剛剛他就注意到老爹眼睛布滿血絲，所以也沒阻止他和夢貘對視。

牽著夢貘，推開自己的房間，正打算給夢貘安排一個窩，胡啟辰就傻了。

背對房門的電腦桌上，自己養了半年的薩摩耶妲己居然把兩只爪子搭在桌上的鼠標和鍵盤上，吐著舌頭盯著屏幕里的網頁全神貫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