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

上午落著雨，秦后來一手撐著傘，一手推著自行車，匆忙地往家趕，他反背著書包，生怕包里的畢業證書被雨淋濕。老舊的五層樓小區沒有電梯，不過好在他家住二樓。他費力地把自行車推上樓，就停在家門口，不必鎖的，沒有人會偷。他從書包最小的口袋里取出鑰匙，打開富有沉重氣息的鐵門，就在這時候，樓道的聲控燈突然亮起。父母還在上班呢，中午也不回來，不過早上的時候母親就給秦后來做好了午飯，回家后只要熱一下就能吃了。秦后來用熱飯的時間沖了個澡，吃完飯他就得出門，他得趕公交，去城南。

城南是弇山的城南，十六年前，秦后來出生在弇山這座美麗的城市。城市小，很多地方騎自行車就能到。秦后來住在城東，城東有弇山圖書館；錄取的高中位于城南，城南有弇山高級中學；很少去城北，城北有弇山公園；喜歡去城西，城西有弇山最繁華的商業街。

雨漸漸變小了，秦后來坐上了102路公交，這一路的終點是弇山高中。

公交司機是很和藹的，他會主動和學生模樣的秦后來說話：“咋暑假第一天還背著書包？補課去嗎？這么辛苦的？”

“沒有，下午要去弇高報到。”秦后來說。

“你都上高中了？”司機問。

秦后來點點頭。

“看你瘦瘦小小的，我以為你是初中生呢。”司機笑著。

“我初中畢業了，就今天上午舉行的畢業典禮。”秦后來說。

“難怪上午雨那么大，畢業季的雨可都大呢！”司機笑著。

好像許多人的記憶里，都有一場畢業季的大雨，和淚水一樣，都滂沱得令人難忘。

秦后來上午還是初三，下午就升高一了。

司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最苦的三年要來了。”話音剛落，他覺得這句話可能打擊到了一個準高一的積極性，立馬又改口道：“弇高好的，弇山最好的高中，我好多朋友，他們孩子都在弇高讀書，都說在弇高學習生活很幸福的。有的畢業了還在懷念，說最好的時光就是高中三年了。小伙子加油，弇山以后就靠你們這代建設了。”

秦后來笑起來，沒再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通往城南的路積水深，公交駛過，車身兩側撐起一對水做的翅膀，載著一路的夢想飛往遠方。

城南高樓少，更多的是郊外景象。秦后來眼前掠過大片大片的田地、大片大片的蘆葦叢，直行了一長段，又拐過幾個彎，弇山高中便出現在眼前了。

眼前是被煙雨籠罩的高中，岸旁楊柳婀娜，水中野鴨嬉戲。北大門被五顏六色的花傘填滿了，秦后來勉強擠了進去。他循著指示牌，路過小南園，走過小石橋，從一側門進到藝術樓，一樓幾個開門的房間就是報到的地方了。

秦后來選了一條隊伍排著，有初中同學看到了他，朝他打招呼，秦后來招招手，淺淺笑了笑表示回應。他交完相應材料，領完暑假作業，正準備離去，這時一位男老師叫住了他：

“這位同學，你能去叫一下剛剛在你旁邊的那個女生嗎？她還差一份材料沒交就出去了。”

秦后來左顧右盼，這才確認了男老師是在對自己說話，他朝身后望了望，有個背亞麻色書包、扎著馬尾的小女生。

“是她嗎？”秦后來指著那個背影，微微說道。

“對，就是那個小小的，長得挺可愛的女孩子。她已經走到門口了，去叫她回來一下，謝謝啦。”另一位穿白裙子的女老師說。

秦后來走上前，他想拍拍女孩的肩膀，想想還是算了，“同學，同學。”他叫了兩聲，有點輕，女孩沒有聽到。

他只好趕到女孩身前，“同學，”他吞吞吐吐，“那個老師說，你有一份，呃，材料沒交，你回去看看是什么。”

“你慢慢說，別緊張。”女孩笑著。

秦后來很少和女生說話，顯得有些害羞，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把意思表達清楚。

“噢對，畢業證書！”女孩往回走，剛邁出幾步，就轉過身，笑向秦后來：“謝謝你。”

秦后來立在原地，淺淺笑著表示回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