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懂的嗎？”站在講臺上的初中數學老師問道。

她瞥了一眼同桌的試卷，她們錯了同樣的題目呢，為此她朝老師說：“有。”

數學老師問：“第幾題？”

“填空第三題。”

數學老師將卷子翻個面，露出一副驚訝而夸張的面孔，“還有人錯了這道題嗎？舉舉手看。”

底下沒有一個同學舉手。

“就你一個人錯了啊。”

底下有些同學在笑，成績好成績差的都有。

“那你下課自己問同學吧，上課就這點時間，不能耽誤其他同學啊。”

錯的人明明不止她一個，為什么別人都不敢舉手呢，自己的同桌也是，為什么連發聲的勇氣都沒有，低著頭，就像剛經歷過凄風苦雨的巢中鳥，縮在窩里瑟瑟發抖。

“這道應用題聽懂了嗎？”

“沒有。”

“林沉湘你怎么又沒聽懂，其他人呢，都聽懂了嗎？”

底下的人全都沉默，一個個都低著腦袋，只有學習成績好的同學朝老師點頭。

“讓你前桌教你，我們接著看下一題。”

林沉湘戳了戳她前桌的后背，那人轉過身來，林沉湘問他：“你會做嗎？”

他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像，不太會。”

“他講題你也沒聽懂是嗎？那你為什么不和我一起舉手呢？”

“算了吧，下了課問班長他們，這老師看著就很兇，他是三班班主任，上次期中考他們班數學平均分倒數第一，他罵了三班足足一節課的時間，還說一些同學真的不適合學數學，腦子太笨。我們不敢說沒聽懂，就是怕他罵人啊。”

“第十九題，聽懂了嗎？”數學老師又問。

“老師，我不懂。”

“林沉湘，你是來搗亂的嗎，為什么總是只有你一個人不懂，你是什么腦子——”

“我也不懂！”

林沉湘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后排，有個高中同學，咦，為什么自己才初中，就已經知道那人是高中同學了呢？

那個人站起來，隱隱約約的瘦削身軀，他好像叫秦后來吧。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林沉湘醒來，原來是場夢。

“好真實的夢啊。”她感嘆。

秦后來早上趕公交上學，晚上父母來接。他是通學生，而林沉湘和簡兮都是住宿生。通學生可以在期中考試以后申請來校上晚自習。所以五點零五放了學，秦后來就要去北門等父母接他。這個時候，春哥會找他一起離校，一路上他們會聊時下流行的游戲，同行的人中還有余悅。余悅也是軍訓時候的室友，他現在當了數學課代表。放學路上秦后來也會遇見不少老同學，都是對方先跟他打招呼，秦后來再揮揮手，回以微笑。

牽牛花是這個時節開放的，冬青上纏著好幾朵，透著淡淡的藍，秦后來喜歡它們昂然向上的樣子，就像一束束煙花筒，等待著機會綻放云霄。

為了照顧南北兩大組的同學，班里的座位一般都是兩到三周一換，秦后來他們在九月下旬換到了靠北窗的位置。秦后來喜歡靠窗的位置，這樣他能望著藍天白云，他能觀察著校園里面的花開花謝。

北窗外有光禿禿的關山櫻，它們沿河道密植著，關山櫻外是教師辦公的大樓，樓前是河，河上是橋。一樓的十一班可以盡管吵、盡管鬧，老師的出入被窗邊同學盡收眼底。只要看見班主任的身影，窗邊的“斥候”就會喊：“叮當過橋啦。”班里會漸歸平靜，等班主任進班的那一刻，正好無聲。

秦后來不敢喊出來，所以每當“目標人物”出現，他就會立馬告訴簡兮，簡兮很樂意喊。

國慶假期里，春哥原本想找秦后來他們去隔壁的歸莊市玩，歸莊比弇山大得多，畢竟是大市，游人如織，排隊半天都不一定能進去一個景點，于是春哥將計劃改為城南游。城南是弇山的城南，那天傍晚，清爽的風摩挲臉頰，他們一行人騎著自行車，穿梭于城南的星空下，郊外的夜幕總有許多眨眼的星星，路燈與廣闊平坦、漆黑的片片田地，相映成趣，仿佛天空的倒影，總能給人心曠神怡的感覺，站在最遠離城市的地方，遙望那座弇山城，萬家燈火，恍如隔世。城南有田，有農家，有湖，有在建的公園與小學，有弇山高中，有美好的回憶。當自行車的鏈條在寂靜的路上嘩啦響著，汽車的燈光耀眼駛過，秦后來怎么也不會忘記，這座城，這片土地。

過完國慶再出來，牽牛花似乎躲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脾的木樨花。當地方言就讀“木樨花”，其實就是眾所周知的桂花。

第一次月考成績如約而至，數學一百六的滿分，林沉湘考了九十七，差點不及格。她中午依舊唱著歌，整理錯題的時候，她喜歡轉筆，她轉筆很厲害。秦后來看過幾次，筆在她手里有時像翹翹板，有時像大風車。簡兮想學，林沉湘也樂意教他，可他嘗試了幾次就打退堂鼓，覺得實在太難，于是他轉起了書，覺得就像轉籃球那樣簡單，從小的語文書到大的數學書，他都轉。林沉湘后座的陳媽跟著他一起轉。陳媽是簡兮的室友，他姓陳，因為他能像媽媽一樣關心照顧室友，所以簡兮給他起“陳媽”這個綽號。簡兮轉書轉得風生水起的時候，都敢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招搖過市，那自然是少不了一頓批評，“下次再讓我看到你轉書，你就給我出去。”簡兮一聽，立馬改了這個壞習慣。

林沉湘笑著他，轉而問秦后來：“秦后來，能借一下你的月考卷子嗎？”

秦后來欣然答應，遞過去的卷子上，比以往多了一點內容，也就是在每道填空題旁邊，多了一些用鉛筆寫的步驟罷了。

“謝謝！”林沉湘笑著，就像鈴蘭花，姍姍可愛。

卷子還回來的時候，也比之前多了一點內容。

“這是你畫的嗎？”秦后來指著卷子上的簡筆畫說道。

那是一只抱著蘿卜的小兔子，配上點著贊的手勢。

林沉湘笑著。她還喜歡畫簡筆畫，畫各種可愛的小動物，有熟睡的小貓咪，有做思考狀的小公雞，還有傻傻的發出疑問的哈士奇......

“我用鉛筆畫的，方便擦掉。”

“不用擦掉。”

林沉湘笑著：

“小兔子夸你步驟寫得很詳細。”

“謝謝。”秦后來回道。

“明天天冷，大家多穿點。”陳媽發言。

“好。”身邊的人異口同聲。

一場秋雨一場寒，不錯的。第二天，昨夜的風雨給今天的早晨戴上了金色的和平。桂花被吹落一地，桂花樹下滿滿是金色的，像宮中的錦緞，華貴又美麗。

林沉湘今天加了件熊貓色的薄毛衣，她見到秦后來的時候，笑著跟他說了一句“早”，秦后來笑著，回了她一句“早”。

數學作業每次都會在課前發下來，秦后來坐第一排，傳的時候會特地看一眼林沉湘的。

“這道題不懂的舉一下手。”班主任問。

秦后來舉手，林沉湘看著他的背影，揣著小小疑問，接著也舉起了手。

“第十五題不懂的舉一下手。”班主任問。

又是秦后來和林沉湘舉著手。

次數多了，老師也會好奇：“怎么又是你們倆？”

十月份有兩件重要的事，期中考試和運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