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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從前

  • 弇山南
  • 行吟云漢
  • 2915字
  • 2021-09-10 21:37:55

當秦后來他們踏出茶館的時候,雨已然小太多了,又是梭梭的雨,飄在人臉上,不冷的,不一會兒就停了。風車轉動,綠水蕩漾。青蘆挺拔地俊秀著,眉眼盈盈,你說我想你嗎?回答一定是想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腳下的青石,我對你的想念都寫在足底,一步一相思,叩得沉沉的。

雨不落了,眼前是清新的一片,打鐵聲又尖銳了,吆喝仿佛在耳邊回蕩。室內的人都走出來了。

“我們去看蘆葦吧。”簡兮說。

他們跟著簡兮走,永遠不會走錯路。路旁幾桿芭蕉點著頭,樹葉上還有雨水逗留,沒撐傘的行人可觸了霉頭。

簡兮和張飛一路吵吵鬧鬧,遠遠地把秦后來他們甩在后頭。簡兮就是那位沒撐傘的行人,他頭發濕漉漉的,幸好衣服的防水能力強,不然可會被凍壞了。張飛笑著,拿出一包紙巾給他擦頭發。簡兮看著張賀慈,他面前的人,一直是這樣,活潑且冷漠,任性且溫柔,他們算冤家吧,也不是,雖然兩人之間會經常開玩笑,但這么久以來,從未有過任何矛盾,簡兮想和她成為簡單的好朋友,可又覺得太過簡單。他想加根線復雜一下。圖形題中,線越多并不一定越復雜,只要找一條新的思路,就有望把問題簡單化。這條路現在就在簡兮眼前。

簡兮心情也很復雜。靜靜的路,兩個人。一高一矮,一后一前。一個心中有他,一個心情復雜。可簡兮不知道她心中有他,秦后來一直守著那個秘密沒有說話。

“張賀慈,”他第一聲叫得很輕,他潤了潤唇,跟上前去,“張賀慈。”

張賀慈停在原地,簡兮也停住了。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了一條黃犬,它的毛也濕淋淋的,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人看。張賀慈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撓了一下,她害怕得不敢動。黃犬沖著她吠,她一動黃犬就跟上來。

“去,哪來的野狗。”簡兮趕緊站到張賀慈身前,護著她。張賀慈想起了幾件事。她難過地蹲下身,埋著頭。簡兮湊近她,“沒事了,我已經趕走它了。”

“真的走了嗎?”

“真的走了,它要還敢來,我就追著它趕。”

“別,別了,要是你追遠了,又冒出一條......”

“哦對,那從現在開始,我寸步不離!”

“那從明天開始,我一直陪你走這條路。”

這個聲音一直回響在張賀慈耳畔,她記得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一次在外婆家和鄰居弟弟玩皮球,一不當心把皮球扔到了狗窩里,弟弟伸手去拿,卻被狗一下子咬住手,怎么也掙脫不了。她親眼看到弟弟的手血淋淋的,嚇得她不敢動彈,哭聲和喊聲終于招來了外公外婆。幸好送醫及時,不然后果可就不堪設想。狗主人說這條狗剛生了小崽,護崽之心切,但你不去惹它,它肯定不會咬人。一番話說得理所應當表示“責任不在我”,后來經過協商,狗主人承擔了部分醫藥費。原本他們和狗主人家關系還算不錯,也算親戚,但出了這件事后,也就反目了。家里的姐姐辦喜事,附近的親朋好友邀請了一大群,就是不邀請狗主人家。狗主人也不讓婚車經過自家門前的路,說是自己修的,別人可以走,你們家就是不行。過了一段時間,張賀慈就被接出去跟父母住了,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便在市里的小學念書。

從那件事以后,她就一直很怕狗。有一次上學路上,突然從工地竄出幾只狗,吐著舌頭,露著尖牙,如同幾個茹毛飲血的野人,張賀慈惴惴其栗,怔在原地。她哭了出來,不管她走到哪兒,這群“野人”就跟到哪兒,一直在她腳邊蹭著扒著,發出令人作嘔的吐息聲。這個時候,在她生命中出現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他頭發業已蒼白,臉上有千溝萬壑,歲月消磨了他的青春,可并沒有奪取他的力氣。張賀慈感覺到他那雙粗糙有力的手,帶著鋼筋般的奇怪味道,一直拉著她,帶她走出了工地。當時稚嫩的她還說不出“謝謝”兩個字,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老人,只見他慈祥地笑著,就好像,就好像這清晨的暖陽。張賀慈每天上下學都要經過這片工地。她都小心翼翼地走著,當狗出現的時候,她又噤聲了,她內心呼喊著,希望能出現一個人,再牽著她的手走過那段路。這時候,他又出現了,慈祥地笑著,就好像傍晚的暖陽。她漸漸地開始感謝生命中能出現這么一個人,陪她走過那條害怕而不愿走的路,那雙手粗糙卻有力,雖然不好聞,每次她都要洗手洗干凈。可她還是愿意被他牽著,那樣很有安全感。每天上下學,總能看到他。張賀慈不知道跟他說過些什么,只知道他在這工地上班。日復一日,從秋到冬,冬天她戴著手套,她想這樣手上就不會沾上味道啦,從冬到春。春天到來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張賀慈摘了一朵好看的小黃花插在頭發上,又摘了一朵打算送給他。可是到工地門口的時候,卻怎么也找不見他了,狗也消失了,工地里沒有勞作的聲音了,結束了,春天在那一刻仿佛也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想到這兒,張賀慈突然抬起了頭,看著簡兮,他的長頭發濕漉漉的,胡子刮了又長出來,也不顯得邋遢,黑框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將他的眼眶又勾勒了一番。眼前的這個人,和自己經常吵吵鬧鬧,而且心直口快,她以為這樣性格的人不適合自己,但在自己最害怕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地站到自己身前。她并不如實地像她的綽號那樣,實際上她真的很脆弱。“狗有什么好怕的,我把它趕走了,你看,沒有狗了,放心好了,我一直在呢。”

“那從明天開始,我一直陪你走這條路。”張賀慈記起來了,那位老人是啞巴,不會說話。

一直在她耳畔回響的聲音其實是她的心聲,因為在她心里,一直住著這個想法,“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走這條路。”這是她的自我鼓勵,是她的內心一直想要告訴她的。

有條路她也得自己走。

秦后來他們終于趕了過來。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林沉湘對張賀慈說。

“沒,沒事,什么哭啊,雨水。”

“你頭發怎么了,濕成這樣?”秦后來對簡兮說。

“沒,沒事,天公作美,免費給我洗個頭。”

“看到蘆葦了嗎?”于晴晴問。

“還沒,再往前走一點就到了。”張賀慈說。

“簡兮你接著帶路啊。”陳媽說。

“帶什么路啊,就一條路還能走迷路了?”簡兮說。

秦后來看了一眼地標,指著說:“前方是蘆葦迷宮。”

簡兮愣了幾秒,接著對大家說:“大家都跟緊了啊,別走散了。”然后又特地囑咐了張賀慈一句:“聽見了嗎?跟緊我。”

雨不落了,亭湖的面紗也被揭開,廣闊無垠的湖面無限延伸,連著遠處起伏的群山,接著近處叢生的蘆葦蕩。幾只小船泛起,微波漾開水面,風車靜靜地立著,炊煙筆直而上。一切都很安然,而命運的齒輪已經偷偷給兩位加了速,以后的歲月里溫柔長久。

“春哥,你們一個下午就在茶館里打牌嗎?”秦后來問。

“對啊,還能去哪兒。”春哥說。

“春哥,我剛剛買了小人書,車上一起看。”不靈哥說。

“哪兒買的?是不是大門口。”陳媽問。

“對,一百元一套呢,有點貴啊,但可以收藏。”不靈哥說。

“一百元太貴了!我親戚家有個小孩買過類似的,只要三十元一套,你被宰了。”陳媽說。

不靈哥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春哥,陪我。”

“我干嘛賠你?又不是我讓你買的。”

“不是,陪我去找那個人理論。”

“自己去,我正忙著呢。”

“你忙啥呀,你手頭一件事也沒有。”

“我忙著上車呢,到集合時間了,你就當吃一次虧,下次長點心,多討價還價啊。”

汽笛聲中,又一輛大巴駛向了家的方向。

“我買了紅菱,一起吃吧。”林沉湘對秦后來他們說。

“好苦。”張賀慈說。

“對,它外面那層膜是苦的。但里面的肉很甜。”林沉湘說。

“你把膜撕掉不就行了。”簡兮說。

“你撕了也沒用,那苦味還是會有的,先苦后甜,忍忍吧。”張賀慈說。

苦味還是會有的,就像從前一直牽著張賀慈走過工地的那雙手,手上留著的味道是洗不掉的,她現在也不想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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