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足足開了二十幾個小時才到達S市。

其實，司念給自己選的這所大學并不遠，省重點，就在省會。只是為了省錢，坐了輛綠皮慢車。

曾經數著分秒背單詞和政治的日子終于過去，時間和錢，如今在時間上她更富有些。

還不到凌晨4點，車站里的人并不多。

司念隨著稀稀落落、倦意朦朧的人群向外走，走到一塊指示牌前，停住了腳，轉身按照上面的箭頭登上了一樓的候車大廳。

她其實并沒有車要轉，只是純屬個人好奇，想去候車室看看。

司念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大城市的樣子，但親眼看到，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驚嘆。寬敞明亮的車站大廳，紛繁復雜的走廊通道，直逼三層的自動扶梯，玲瑯滿目的廣告牌，無一不讓她切身體會到，小鎮以外的世界，遠超出想象的精彩。

出了站，天還沒亮。

司念推著超大號行李箱過了馬路又走了很遠，才找到公交站臺。不愧是省會，足足兩面墻的站名，花了近半小時她才研究明白。

到H大的首發車還要一個多小時，凌晨四點的公交站，杳無人煙。

司念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昏黃街道，實在不愿再折騰，猶豫了下，一屁股坐在了行李箱上。

初夏的街頭并不冷，反而晨風颯爽。

遠處的車站，朦朧中輪廓雄偉，粗粗估算，至少有小鎮車站十個大。爸媽曾說，若考上BJ的學校，一家人就提前到傳說中的天安門和故宮好好玩玩。現在，BJ沒考成，上學報道也凄涼一人，瞧！誰說父母對自己的孩子不勢利？！

從小到大，司念一直是爸媽的乖乖女，老師心中的好孩子，鄰居眼中的標桿模范。她兢兢業業上學，勤勤懇懇讀書，不遲到不早退，不貪玩不早戀，一路頂著班級第一的頭銜，按照父母精心挑選和規劃的路線，上了小學、初中、高中。

然而，高考失利，一朝敗北！

面對如此慘烈的結局，很多人都難以置信。司念媽媽暗地哭了好幾次，司念爸爸戒了幾年的煙，又偷偷拾了起來。可他們在司念面前卻刻意粉飾著太平，只說沒關系，來年再考。

哈，攪得全家不寧的罪魁禍首，卻需要別人來安慰？大可不必！真的！司念很平靜，從未有過的平靜。

曾經，她是那么擔心每一分成績的失利，擔心被追趕被超越，她拼盡全力，為了卷角上那幾個鮮紅的數字。可當一直以來的恐懼迎面而來，成為了現實，卻遠沒有想象中難以承受，反而有種從未有過的解脫和釋然。

原來，沒考好也沒什么，庸碌一些，似乎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

忽然之間，她不想再回到從前。

于是，乘老爸老媽出門和老師商量補習的事，司念把整整三大箱課本和復習資料拖到小區門口，送給了收廢品的老大爺。

是的，她沒要錢，一分都沒要！

她執念地認為，那些廢紙見證了她三年最寶貴的碧玉年華，可以丟棄，卻不可以出賣。

太后和太上皇同志交了補習費到家，卻發現自己逆來順受的女兒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大逆之舉，震驚、憤怒、強權壓制不可避免。司念媽媽拿出了當家主母的氣勢，企圖用慣有的淫威壓制她，遭到無聲抵抗后，又企圖用暴力制服她，被司念爸爸果斷攔截。

“念念，別胡鬧！這是事關一生的大事，不能兒戲！老師都說了，以你的實力，只要來年正常發揮，考上BJ的大學不成問題，甚至上北師大也是很有希望的！你不是一直喜歡北師大嗎？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