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抓起電話撥出號碼時，是緊急狀態下的下意識行為。昨天就被蘇景宸一個電話攪合遲了，今天再遲，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她私以為，約會的時間觀念間接能反映出一個人做人的責任心和對約會對象的重視程度，她不想莫往認為她是個不著調的人，或者感覺自己不被重視。

呼號聲響起，司念才感覺心跳有些快，不知是跑的，還是怯的。

響了兩聲對面就傳來了莫往清朗的聲音：“喂？小藍書？”

小藍書？上回他也這樣叫她。

她沒告訴他自己姓甚名誰，他便這樣自然而然地叫了，輕輕淺淺平平直直的，卻透著份說不出的親切，讓司念心里莫名有點甜。

“嗯。”她輕答，似乎面對他，一切語言都變得尷尬膚淺，她只會傻呆呆地嗯。

電話靜了下來，只聽見彼此呼吸。

司念暗想，果然，兩個木頭一樣安靜的人湊一起打電話，不是個明智的事兒。

她努力回想之前打了一半的草稿，正準備找點話題，那邊莫往卻出聲了：“筆記我看了，謝謝。”

她一聽，有些小緊張：“我上課時……沒太好好記，怎么樣？有幫助嗎？”

他聲音慣有的清淡，聽不出喜怒：“還好，該有的都有。”

“我的字不太好看。”比起他，她的字真的不夠看。

“不丑，但可以再練練。”

“我上課愛走思，有時候記的不夠全。”

“重點都有，細節不足。”

她張了張嘴，噗一聲笑了，真的……很莫往啊！

“怎么？”他好奇她為什么笑。

“沒，我覺得你說的很中肯。”

那邊靜了一秒，他中肯道：“是的，我在認真和你聊。”

司念嘴角忍不住上揚：“我知道。”

他一向只會很認真的聊天，然后……認真地把天聊死。

不過……

她喜歡……

“那我可以很認真的問你些問題嗎？”她笑問。

“你說。”他靜靜答。

司念想了想，舒舒服服坐了下來，眼光投向窗外一彎新月，明亮，靜好，斜斜籠著對面不遠的男生樓，那里，其中一個窗后，坐著此時與她通話的男孩兒。

“你的家鄉在哪兒？”她問。

他似乎愣了一下：“D市。”

D市？離這座城不遠，如果沒記錯，公共汽車就能到，最多一個多小時。她之所以這么清楚，是因為衛薇也是那里人。

真巧。

她覺得自己開了個好頭。

“我們宿舍也有人是D市的！”她笑著接口。

“哦？”他只略略驚訝了下，便沒了下文。

司念：……

給口不接是吧？

還真是……難聊呢！

那換個！

“你的生日是？”她又問，心里有些小緊張，這問題有些隱私。

他猶豫了會兒，答：“9月3號。”

果然是無敵龜毛潔癖強迫癌患者處女座啊……

這問題答了，就說明這個度他能接受，那后面就好辦了。

司念一邊問，一邊從旁邊扯過了筆紙：“你的血型是？”

“A型。”

很理智務實低調的血型。

“你最喜歡的學科是？”

“物理。”

物理？！那為什么最終讀了文科？這問題，現在還不適合直接問。

人和人交往，總有心理安全距離，什么時候該什么尺度，早了晚了都不好。這是之前她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先記下來，做個標注！

“你最喜歡的顏色是？”

“白色。”

是的呢，他總是穿著簡單的白衫或白T。

“最喜歡的讀物？”

“歷史、科學、藝術”，他猶豫了下，似是在認真思考，“也不止，還有很多。”

好吧，之前偷偷借來他看過的那些書，真心有些讀不進去啊！

這或許就是真學霸和偽學霸的區別。

“你最喜歡的音樂？”

“輕柔舒緩的都可以。”

這點他倆倒一樣，她也喜歡這調調。劃個重點，以后可以交流。

“最喜歡的運動？”

他想了下：“沒怎么嘗試過，但我想籃球羽毛球都很好。”

她愣了，很少有男生不參加運動，連她這種手腳不協調的女生也沒少在初高中摩拳擦掌，他卻說沒嘗試過？

是在……謙虛？

畫個標記，有待考察！

“最喜歡的人是？”

這次他似乎沉默了很久，才低低答：“媽媽。”

這詞從他口中喃喃而出，帶著發自內心的嘆息，傳到電話這端司念耳中，卻總覺得多了些久遠的悵然和說不出的沉重。

她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可能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她在紙上重重做了標記，又畫了個大大的問號，然后刻意揚了揚聲調，讓語氣輕盈些，掩蓋掉瞬間的低迷：“那么，你最喜歡的電影是？”

“我很少看。”

“那電視劇呢？”

“也不看。”

“你最喜歡的明星是？”

“不追星。”

“你最愛吃的食物是？”

“都可以。”

“那你最喜歡的植物？”

“沒想過。”

“最喜歡的動物？”

“無所謂。”

司念停下來不說話了……

從剛剛那個問題后，他就有些不對勁了，語調完全聽不出情緒變化，依舊平靜干脆，卻沒了之前的誠懇專注，他在走神？

電話又靜了下來，這回過了很久都沒聲，他似乎在發呆，她便也沒出聲。

許久，他才反應過來，嘆了口氣開口：“抱歉，我走神了。”

她輕輕笑：“不要緊，我知道。”

他頓了下，問：“還有什么想問的？”

她想了想：“不用了，已經足夠了，我沒想到你會回答，謝謝。”

他也輕輕笑了：“你想問，我就答，沒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

“你把這些隨便告訴別人，不怕傳出去或被發到校論壇？”這些都是很個人的隱私，聽起來他是真的不在乎。

他卻依然平平淡淡：“你愿意也可以，但你不是別人。”

司念：呃……

怎么辦？明明不是什么動人的話，但怎么有點呼吸加速血壓飆升呢？

她順了順氣，明知他看不見，還是摸了摸滾燙的臉，承諾道：“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說！更不會發出去！”

他嗯了聲：“我知道，你只是想了解我。”

司念愣住了，心口忽然又悶了下，臉更燙了。

你只是想了解我？什么意思？

他這是在暗示他知道她喜歡他嗎？

不不不，莫往不是一語多關的人。他那么純粹，只要他出口的話，必是直拋字面意思，不留余白。就像他拐彎永遠走直角，走路永遠是直線一樣。

所以，他是在很客觀的評論她想了解他這個事實。

可……這也很尬啊！

司念尬在那里思緒翻涌，莫往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便道：“該洗漱了，我們結束吧。明天我會把筆記放在座位上，你記得收回去。”

我們結束吧……

司念扶額，真不想瞎想啊，可每一句都好……心肝顫啊……

都說戀愛的人敏感多思，她這還沒開始，咋就草木皆兵了呢？

她有點鄙夷自己，便捂著臉低低嗯了聲，聽到話筒里傳來啪嗒一聲，才長長出了口氣。

咋滿懷希望的話友之旅，第一天就這么心累呢？

抬手看了看腕表，十點半，看來他能夠接受的通話時長是半小時，以后要控制在這個時間里。